我在艾泽拉斯有个家 第158章 耙理精深

穆拉丁·铜须那间原本就堆满了各种金属胚料、武器半成品和空酒桶的工坊，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临时而狂热的武学研讨现场。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煤炭和熔岩的气息，更增添了一种名为“求知欲”的炽热。矮人亲王穆拉丁完全抛开了他身为铜须亲王、武器大师的矜持，像一只发现了稀有矿脉的土拨鼠，围着再次舞动起钉耙的八戒不停地打转。

他那双平日里审视武器锋刃和矿石纯度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恨不得将八戒那看似笨拙实则蕴含独特韵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用眼神记录下来，拆解成最基础的发力模型和角度参数，然后一股脑地塞进他那充满了锻造火花、几何学原理和无数实战战术思路的、结构异于常人的大脑里进行深度分析。

“停！停一下！野猪人小子！”穆拉丁突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狮鹫般大喊一声，声音洪亮得盖过了钉耙的破空声。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精准地指向八戒刚刚使完的一招——那招被林云恶趣味地命名为“泰山压顶”（实则八戒使得更接近于将全身力量和体重灌注于耙头，进行的一次势大力沉的垂直重劈）。

“这一下，气势是够了！力量也夯得实在！但是——”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矮人特有的挑剔眼神，“俺觉得你这收势有点‘老’！有点僵！你看啊，耙头带着万钧之力砸下去以后，你这后手，这腰胯，是不是为了对抗反震之力，下意识地绷得太紧，僵了那么一下？”

八戒刚刚全力施展，正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闻言茫然地停了下来，用那只空闲的大爪子挠了挠布满刚硬鬃毛的后脑勺。他打架全凭一股子悍勇和多年来在生死搏杀中形成的本能反应，哪里思考过什么“收势”是否“老”、“僵”这种精细入微的问题？对他来说，一耙子筑下去，敌人倒了就是好招，没倒就再来一下，或者换个角度再来。

穆拉丁显然也没指望这直肠子的野猪人能立刻理解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分析和推演中，自顾自地一个箭步冲到工坊角落，抄起一柄用来测试新合金强度、未开刃的普通双手锻锤，那锤头比常人头颅还大。他掂量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模仿着八戒刚才“泰山压顶”的动作，猛地向下一砸！动作迅猛刚烈，带着矮人战士特有的爆发力。

但关键的差异出现在砸落之后！只听穆拉丁口中喝道：“看俺的！砸！”锤头带着恶风砸向地面（当然，在接触前他收住了力），紧接着，他粗壮的手腕极其灵活地借着那下砸产生的反弹力道，巧妙地一拧、一抖！

同时他那敦实的腰身如同安装了轴承般，配合着脚步一个迅捷而小幅度的旋转！“借着这股反弹的劲儿，是不是能瞬间由下劈变为横扫千军？

或者，如果敌人格挡，是不是能顺势回拉，变成护住中线的防守姿态？你们这耙子，”他指着八戒的九齿钉耙，语气带着一种发现珍宝的兴奋，“这九个耙齿就是天生的钩锁！勾、拉、搂、带，限制对手，破坏平衡，这才是它比起单纯砸击更精妙的地方！光知道用蛮力往下砸，太浪费这宝贝家伙的设计了！”

他一边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一边再次挥舞起那柄沉重的测试锤。虽然武器形制与钉耙天差地别，但那套借力打力、力贯始终、圆转如意的核心战斗思路，却通过他精准而富有爆发力的动作，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柄在常人手中挥舞几下就会气喘吁吁的沉重战锤，在穆拉丁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舞动间带着一种矮人特有的、将沉稳根基与瞬间爆发完美结合的、如同地下熔岩奔流般的独特战斗韵律。

林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暗暗点头，赞叹不已。穆拉丁不愧是在艾泽拉斯都排得上号的顶尖武器大师和锻造宗师，其眼光之毒辣，对力量运用理解之深刻，确实远超常人。

他一眼就看穿了八戒（或者说，这套连林云自己都只是一知半解、半靠记忆半靠编造的“耙法”）在招式衔接、力量流转和战术变化上的粗糙与不足。这套《天罡三十六耙》本就是他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某种恶搞心态“创造”出来的东西，缺乏系统性的传承和千锤百炼的优化。

八戒能将其练到如今这种足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地步，更多是依靠他自身野猪人那得天独厚的恐怖力量、悍不畏死的战斗风格，以及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积累下来的、近乎本能的实战经验，硬生生用汗水和鲜血弥补了技巧上的缺陷。

“穆拉丁老哥说得对，真是一语中的。”林云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钦佩，“这套……嗯，耙法，其根本理念，本就是重意不重形，讲究的是临敌时的随机应变，心到、意到、力到。

八戒他力量是足够了，开山裂石也不在话下，但在招式的细腻变化、力量的圆转衔接上，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显得过于刚猛直接，缺乏后续的变化。”

他又转向依旧有些茫然的八戒，用更简单、更直白、八戒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八戒，大师的意思是，你一耙子全力筑下去之后，别像个木桩子似的愣在原地看结果！你的脑子要快过你的耙子！要立刻想着下一招怎么连上去！比如，用耙齿勾住对方的武器，让他动弹不得；或者顺势搂住他的腿脚，把他放倒；再或者，就借着刚才砸下去那股反弹的劲儿，直接把耙子横过来，扫他的下盘，打他个措手不及！”

八戒虽然对什么“圆转如意”、“力贯始终”听得云里雾里，但“勾住武器”、“搂住腿脚”、“扫下盘”这些具体而形象的指令，他立刻就听明白了！这和他平时打架时的一些本能反应隐隐契合，只是他之前没有如此清晰地总结过。

他兴奋地喷了个响鼻，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哼唧声，迫不及待地再次抡起钉耙比划起来，努力尝试着将穆拉丁所说的那种“连招”和“借力”的意念，融入到他那原本直来直去的攻击模式中去。

虽然他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依旧显得有些笨拙和生硬，远达不到穆拉丁演示时那种举重若轻的流畅感，但仔细观察，确实能发现他的耙法开始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努力寻求连贯与变化的意图，不再是一锤子买卖。

穆拉丁看着八戒那虽然稚嫩却方向正确的尝试，看得眉开眼笑，红胡子都翘了起来，仿佛一位技艺高超的雕刻师看到了一块极具潜力的璞玉，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如何将其雕琢成传世佳作。

他兴奋地一把拉住林云的胳膊，开始探讨起更深层次、更接近武学本质的东西：“林云老弟，你之前说，这‘农耕’流派的核心是‘因地制宜’？妙啊！这四个字简直说到俺心坎里去了！

这不就跟我们矮人世代相传的打铁精髓一模一样嘛！锻造的时候，要看火候，看材料本身的特性，不同的钢材，淬火的方式、捶打的力度和频率都他娘的不一样！打架也是一个道理！

面对那些跳来跳去、像地精一样灵活的对手，你这耙子就得多用‘搂’、‘带’的技巧，限制他的移动空间，让他跳不起来；面对那些穿着铁罐头、只知道猛冲猛打的壮汉，就得用‘筑’、‘掏’这种穿透力强的招式，专门找他铠甲的连接缝隙或者薄弱点下手！”

他越说越是兴奋，矮人的实用主义精神和某种对“更有效杀伤”的执着追求开始占据上风，甚至开始天马行空地结合矮人自身的战斗风格和锻造技术，提出一些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的“改良”思路：“俺觉得，光有技巧还不够！这耙法还能再弄得‘毒’一点！

更符合实战！你看啊，在耙柄手握位置后面一点，弄几个不起眼的、反向的金属倒钩或者凸起，平时看不出来，近身缠斗的时候，猛地一拉一拽，就能给对手来个狠的！阴险？这叫实用！或者，往你这耙头上附个魔！

不需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火焰寒冰，就来个最实用的‘沉重’附魔，让筑下去的力量翻倍！或者来个‘破甲’效果，专门对付那些铁皮罐头！那威力，啧啧……”

林云听着穆拉丁的思维已经开始朝着“附魔·阴险倒钩·破甲钉耙”这种画风清奇的方向一路狂奔，不由得额头微微冒汗，赶紧出声打断，生怕这位热情过头的矮人亲王真把八戒的吃饭家伙改造成什么绝世凶器：“老哥！老哥！打住！附魔、加料这些咱们暂且不提，那些都是外物。万变不离其宗，最基本的身法、步法、发力技巧和战术意识，才是这套战法的根本！根基不牢，再好的武器也发挥不出威力。”

“对对对！老弟你说得对！是俺太心急了！基本功！万般变化，皆由基础而生！”穆拉丁从善如流，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拍了拍自己的大脑门，又把注意力转回了最核心的基本功上。

他再次转向呼哧带喘却眼神发亮的八戒，用鼓励的语气喊道：“来来来！野猪人小子！有股子钻劲儿！俺喜欢！你再把最开始那几招最基础的，对，就是那什么‘挫耙式’、‘搂耙式’，慢一点，动作分解开，让俺好好看看你全身是怎么发力的！从脚趾头到耙尖，力是怎么走过来的！”

工坊里，再次响起了钉耙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八戒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穆拉丁那洪钟般不时响起的针对性指导——“脚跟要稳！”“腰！用腰发力！别光用手臂！”“眼神跟着耙头走！预判！”——以及他偶尔因为发现某个发力细节的精妙之处而爆发的、如同发现富矿脉般的兴奋惊叹。

就连一向沉稳、练习正统剑术与盾牌格挡技巧的林磐，看着眼前这迥异于学院派战斗风格的、充满了野性与实用主义的耙法，以及穆拉丁大师那深入浅出的剖析，也忍不住被吸引了。

他悄悄拿起自己平时用来练习的一柄未开刃的训练阔剑，走到工坊的另一个角落，默默地将剑当作长柄武器，尝试着比划、理解这种将全身力量与武器特性结合到极致的、独特的发力方式和战斗思路。

而奈法利奥斯，这位内心一直被阴霾和竞争压力所笼罩的龙裔少年，此刻也静静地站在一旁，金色的竖瞳专注地观察着眼前这热火朝天、充满了纯粹求知与交流热情的景象。

他看着父亲林云与那位强大的矮人英雄如同平等的老友般专注地讨论着武学原理，看着那个头脑简单的野猪人因为得到一点点正确的指引和自身的微小进步而流露出最直接的兴奋与满足……这一切，与他自幼在浮空岛上所经历的、那种充满了冰冷比较、力量至上和母性期待压力的环境，形成了如此鲜明而温暖的对比。

他那自从离开龙穴后就一直下意识紧绷着的小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一直紧抿着的、带着倔强与疏离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也几不可察地微微放松，向上牵动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这场因缘际会、关于《天罡三十六耙》的深入探讨，其意义早已超越了武学技巧本身的交流与提升。

它更像是一股活泼而温暖的溪流，带着外面世界的广阔与多样，注入了奈法利奥斯那片被竞争与焦虑所笼罩的、灰暗沉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带着新色彩的涟漪。让他亲眼看到了，在追求纯粹的力量碾压之外，还有一个充满了专注、热情、智慧闪光与不同生命形态之间奇妙理解与交流的、同样精彩纷呈的世界。这潜移默化的影响，这开阔眼界的经历，或许，正是林云坚持要带他离开浮空岛，出来“散心”所最希望看到，也最期待发生的转变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