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艾泽拉斯有个家 第155章 光与暗的萌芽

浮空岛上的日子，失去了明确的时间刻度，在一种由多种节奏交织而成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龙穴深处，是奥妮克希亚全身心投入地养育着她那承载了厚望的幼龙奈萨里奥，那过程充满了能量的低吼与龙语的低喃。

岛屿边缘的营地，是裂蹄氏族的遗民们在凡妮莎的统筹和八戒的劳力下，艰难却顽强地适应着这片魔力充盈却环境恶劣的新家园，他们搭建起更具规模的棚屋，尝试着培育那些从艾泽拉斯带来的、仅存的草种与根茎。

而在那片被用作训练场的开阔岩石平台上，则是奈法利奥斯日复一日、近乎自虐般的刻苦训练，汗水与偶尔失控的能量火星洒落在焦黑的岩面上。

在这片以暗影、龙威与邪能为基调的背景下，新生的艾拉妮娅，如同在坚硬石缝中偶然落入、却依旧顽强向着稀薄阳光生长的柔弱幼苗，在众人（主要是林云、佐拉和玛拉长者）小心翼翼的呵护下，一天天、悄无声息地长大。

她完全继承了父亲林云的人类形态，没有丝毫半人马的特征。一头日渐浓密、呈现出深棕色的柔软卷发，如同细腻的海藻般贴服在她的小脑袋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如同林云一般纯黑，如同最深沉的夜空，但在这片夜空里，却没有林云那份历经沧桑的深邃与背负秘密的沉重，反而闪烁着佐拉那份源自广袤草原的、未经世事污染的纯净光芒，以及一种潜藏在柔和之下的、属于半人马战士后裔的坚韧生命力。

她身上没有任何深渊的痕迹，与浮空岛上弥漫的暗影能量、硫磺气息以及躁动的奥术波动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就像是一小块被无意间带入黑暗之地的、纯净的光明碎片，自身虽然微弱，却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温暖而蓬勃的生机，悄然中和着岛屿空气中那过于沉重的负面能量。

或许是因为血脉中那一点微弱的、源自林云的同源联系（他们都拥有林云的人类血脉），又或许，仅仅是孩童那天生的、未被世俗观念污染的好奇心，当艾拉妮娅开始蹒跚学步、咿呀学语时，她表现出对那位年长她几岁、气质阴郁沉默、周身总是萦绕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异母哥哥——奈法利奥斯的特殊而执着的兴趣。

此时的奈法利奥斯，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日益严苛的训练之中，以及因母亲奥妮克希亚明显偏爱弟弟而产生的、日益沉重的郁结与焦虑里。

对他而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完全人类模样、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走、一声大喝就能吓哭的小不点妹妹，与那些在营地边缘奔跑的半人马幼崽，甚至与岛上那些偶尔闪现的、无害的魔法光尘并无本质区别，都是这浮空岛上无关紧要的、可以忽略不计的附属品，无法引起他丝毫的关注，更无法与他追求力量、证明自我的宏大目标相提并论。

然而，艾拉妮娅却仿佛天生缺少对奈法利奥斯周身那股冷冽气息的恐惧。她不怕他。

一次，奈法利奥斯刚刚结束一次极其艰难的能量微控练习——他试图将一缕邪能火焰塑造成一朵稳定的、细节清晰的花朵，但最终还是在花瓣成型的瞬间因为心绪波动而功亏一篑，能量溃散，只留下一小撮焦黑的痕迹和空气中刺鼻的味道。

他疲惫且无比烦躁地坐在一块冷却的熔岩上休息，眉头紧锁，周身还残留着未能完全平息的、带着硫磺与暗影混合气息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有些扭曲。

就在这时，一个摇摇晃晃、步伐不稳的小身影，克服了地面的不平，有些笨拙却目标明确地走到了他面前，投下一个小小的影子。

是艾拉妮娅。她努力仰起那张粉嫩的小脸，纯净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满满的好奇。

她的目光落在奈法利奥斯因为力量涌动而微微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皮肤纹路上（那是龙鳞与深渊符文的雏形），又看向他那双因为情绪和能量影响而比平时更加明亮、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的金色竖瞳。

她没有像其他感知敏锐的生物那样，被这非人的特征和危险的气息吓退，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图案，伸出那只胖乎乎、带着婴儿肥的小手，摇摇晃晃地，似乎想去触碰奈法利奥斯手臂上那些若隐若现的、仿佛在呼吸的暗色“花纹”。

奈法利奥斯正沉浸在失败的懊恼和对自身无能的愤怒中，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打扰，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本就冷峻的小脸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周身那尚未平息的能量气息受到情绪牵引，变得更具压迫感和攻击性，仿佛无形的针刺向四周。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尤其是一个如此弱小、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存在。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艾拉妮娅并没有被这股冰冷的气息吓退或哭闹。她看着哥哥紧紧皱起的眉头和更加难看的脸色，小嘴先是委屈地瘪了瘪，大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动，但随即，她的注意力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她看到了奈法利奥斯因为刚才练习而在地上翻滚时，膝盖处沾上的一小块不起眼的灰褐色尘土。

她指着那块尘土，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趣事，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响亮，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风铃在寂静的山谷中摇响，带着一种毫无阴霾、发自内心的快乐，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穿透了奈法利奥斯周身的阴暗冰冷气息，直接敲击在他的心防之上。

奈法利奥斯彻底愣住了。他预想中的哭闹和逃离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这毫无缘由、却极具感染力的笑声。他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怕他、不烦他、反而对着他……笑？的小不点，一时间，胸腔里那股翻腾的烦躁竟奇异地停滞了片刻。

从那天起，艾拉妮娅便像是认定了奈法利奥斯一般，时常试图靠近他。她会在他于训练场反复练习能量控制时，自己抱着一个由玛拉长者用岛上某种柔软坚韧的荧光藤蔓精心编织成的小玩偶（形状有些抽象，大致像只塔布羊），乖乖地坐在距离他足够远、不会被失控能量波及的安全距离外，安安静静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那些在她看来如同变戏法般神奇（尽管时常失败）的举动。

当奈法利奥斯因为某次特别艰难的控制失败而泄气地垂下手臂，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时，她会观察一会儿，然后放下心爱的玩偶，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在自己那个小小的、用兽皮缝制的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她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宝贝”——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的、带着奇异纹路的彩色小石头，或者一片亮晶晶的、可能是某种虚空鱼类脱落的大型鳞片（大概率是八戒从哪个奥术水洼里费劲捞上来，进贡给她逗乐的）——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塞进奈法利奥斯那因为练习而有些发烫的手心里，同时抬起小脸，用尚且含糊不清、奶声奶气的语调笨拙地安慰道：“哥……哥哥……不气……不气……”

奈法利奥斯的初始反应是持续的烦躁和排斥。他正处于关键而痛苦的蜕变期，需要绝对的专注，不需要一个弱小的旁观者，更不需要这种幼稚的安慰。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语气生硬地呵斥过她，让她“走开”、“别来烦我”。艾拉妮娅被凶了之后，通常会瘪着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委屈巴巴地转身跑开，扑进闻声赶来的佐拉或玛拉长者怀里寻求安慰。

然而，这孩子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属于草原生命的韧性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对善意的坚持。

被凶跑的委屈通常持续不了太久，也许只是小睡一觉，或者被父亲林云抱起来逗弄一番之后，她便会像一只健忘的小动物，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再次带着她那纯粹无邪的笑容和不知又从何处找到的、新的“礼物”，试探性地、一点点地重新凑近那个脾气不好的哥哥。

渐渐地，在奈法利奥斯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某些习惯正在被悄然改变。

他开始习惯在枯燥而痛苦的练习间隙，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不远处那个安静坐着、抱着藤蔓玩偶的小小身影；

他开始习惯在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疲惫不堪时，耳边会偶尔飘入那阵清脆无忧、与岛上压抑氛围格格不入的稚嫩笑声；

他开始习惯在自己摊开的手掌，或者休息的岩石旁边，时不时会多出一些莫名其妙、毫无用处、却显然被某人精心挑选并珍藏过的小玩意儿——一朵早已干枯却依旧保持着淡紫色的小花、一块内部仿佛冻结了星光的奇异水晶碎片、甚至是一片边缘带着锯齿、却闪烁着虹光的甲虫亮壳……

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对他力量潜力的评估、不附带任何期望他变得更强更完美的、仅仅是基于“你是哥哥”这个简单身份的亲近与善意，是奈法利奥斯在母亲奥妮克希亚那里从未体验过的，甚至可说是渴望而不可及的。

奥妮克希亚的关注与“爱”（如果那复杂的情感能称之为爱的话），永远与他的力量展现、成长速度、以及超越弟弟的可能性紧密相连，带着明确的条件与沉重的压力。而艾拉妮娅，这个弱小的人类妹妹，只是单纯地、固执地把他当作“哥哥”来靠近，来分享，来安慰。

一次，艾拉妮娅被岩壁上一种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苔藓所吸引，踮起脚尖，伸着小手努力想去够到它。她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突然松动，让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眼看就要向后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柔和的、如同薄雾般的暗影能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般，凭空出现在她身下，如同一张无形的、富有弹性的垫子，稳稳地托住了她下坠的小小身躯。

奈法利奥斯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练习，出现在她身侧不远处，他依旧板着脸，眉头甚至因为刚才下意识的急速施法而微微蹙起，但他出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艾拉妮娅惊魂未定地在暗影垫子上坐稳，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身下那正在缓缓消散的、凉丝丝的黑色能量，又抬头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哥哥。

下一秒，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后怕的情绪，她那张小脸上反而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和崇拜！她手脚并用地从能量垫上爬下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奈法利奥斯的小腿，仰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全然的信赖与毫不掩饰的崇拜，用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的语调欢呼道：“哥哥……好厉害！飞飞！”

奈法利奥斯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微微一僵，他习惯了冷硬与距离，这温软的触感和毫无保留的依赖让他无所适从。

他低头，看着妹妹那张写满了“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的小脸，听着她那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杂质的赞美，心中某处一直以来冰冷、坚硬、被竞争与焦虑填满的东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刷，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缝隙。

他依旧渴望着母亲奥妮克希亚认可的目光，依旧将天赋异禀的弟弟奈萨里奥视为必须超越的竞争对手，这份源於龙族本能的争强好胜并未消失。

但在那充满压力、比较与孤独的黑暗内心世界里，艾拉妮娅的出现，像是一颗被风无意间带入贫瘠裂谷的、充满生命力的种子，尽管微弱，却在裂缝中顽强地紮根，悄然孕育着一种名为“守护”的、与毁灭和竞争截然不同的柔软情感。

光与暗，在这对因命运而相聚、血缘复杂的兄妹之间，开始以一种无人能够预料的方式，悄然交织、融合。这缕源自最纯净心灵的微弱光芒，或许将在未来某个命运的十字路口，在奈法利奥斯内心被黑暗与偏执彻底吞噬的关键时刻，成为照亮他灵魂深渊、指引他回归本心的一盏不可或缺的、温暖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