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艾泽拉斯有个家 第102章 偏离的剧本

贫瘠之地与凄凉之地交界处的风沙，仿佛感知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变得愈发猛烈而刺骨。裹挟着粗粝沙砾的狂风，如同无数无形的锉刀，刮擦着地面上仅存的几丛枯黄荆棘和裸露的红色岩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蚀性的荒凉，那是两个苦难之地交汇处特有的绝望气息，仿佛连生命力本身都在这里被无情地稀释、抽干。就在林云一行人顶着风沙，即将真正踏入那片被无数悲剧和悲伤传说所笼罩的凄凉之地时——

一股令人心悸的、完全不同于自然力量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灼热的墙壁，陡然横亘在前方！

这威压混合了硫磺的刺鼻、深层岩石的灼热，以及一种纯粹而古老的黑暗魔力，沉重得几乎要让空气凝固。四周的风声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掐灭，只剩下一种令人耳膜鼓胀的低频嗡鸣。前方的景象在高温下剧烈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滚烫的水波。

下一刻，一个窈窕而充满致命危险气息的身影，从那扭曲的光线漩涡中心，缓缓地、带着一种戏剧般的优雅，步了出来。

她穿着剪裁合体、用料华贵的黑色天鹅绒裙装，裙摆处点缀着如同龙鳞般的暗色纹路。她的容颜堪称绝世，是人类审美所能想象的极致，但那份美丽之下，却是一种俯瞰众生、视生命如草芥的绝对傲慢与冰冷。正是奥妮克希亚，死亡之翼的女儿，以她曾经成功蛊惑了暴风城整个上流社会、掀起无数波澜的人类形态——“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士”的面目出现。

然而，这位以阴谋和力量着称的黑龙公主，此刻的状况显然并不像她刻意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不迫。她那身华贵的裙摆边缘，有几处不明显的、仿佛被极高温度瞬间灼烧出的焦痕与撕裂，虽然她用魔力稍作掩饰，但仔细观察依旧可辨。

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虽然依旧如同深渊般强大浩瀚，足以让凡俗生物窒息，但林云敏锐地感知到，在这强大的表象之下，隐隐带着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完全掩盖的紊乱与波动，仿佛一座看似平静的火山，内部却正经历着剧烈的能量奔涌——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到足以让她也感到吃紧的追逐或战斗。

林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全身每一束肌肉纤维都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到了极致，体内那混沌的邪能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开始本能地、危险地涌动起来。凡妮莎更是呼吸一窒，几乎要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匕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就连懵懂无知、只凭本能行事的八戒，也感受到了那远超他理解能力的、源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迫感，四蹄一软，“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将脑袋死死埋进沙土里，发出绝望而恐惧的、被压抑的呜咽声。

奥妮克希亚那燃烧着金色竖瞳火焰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枪，直接穿透了稀薄的沙尘，牢牢锁定在林云身上。她完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温度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捕食者在打量落入陷阱的猎物时的嘲弄。

“小老鼠，又见面了。”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人类形态下的悦耳动听，如同最醇美的葡萄酒，然而那语调深处，却夹杂着毒蛇吐信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看来命运总是喜欢安排一些……有趣的重逢。帮我一个小忙，度过眼前这次微不足道的难关，我们之前在那座无聊城市里的那些‘小过节’，就可以一笔勾销。我以普瑞斯托家族的荣誉保证。”她的保证轻飘飘的，如同毒蛇的甜言蜜语。

她的话语刻意停顿在这里，没有说完。但那股毫不掩饰的、如同万年冰川般寒冷的杀意，已经如同有形的枷锁，死死地缠绕、笼罩了林云一行人，那未尽的威胁，意思再明显不过——应允，或许能暂时苟活；拒绝，即刻便是灰飞烟灭。

林云心中剧震，脑海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无数关于奥妮克希亚命运的“剧本”碎片疯狂闪过——她应该是在暴风城的阴谋被瓦里安·乌瑞恩国王和冒险者们联手揭穿后，被迫显露出黑龙本体，狼狈地逃回位于尘泥沼泽的巢穴，然后在那里养精蓄锐，最终被集结起来的英雄们闯入巢穴讨伐终结。

这是既定的“历史”！她绝不该出现在这远离尘泥沼泽和暴风城的位于卡利姆多大陆西部的凄凉之地，更不该是如此……略显狼狈、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地，向一个她本该随手碾死的“小老鼠”寻求帮助？

这完全、彻底地偏离了他所知晓的“剧情”轨道！

一股极其荒谬、错位、甚至带着几分被命运戏弄的怒火，猛地涌上林云的心头，让他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咦！你怎么不按剧情走！”

这句话，与他平日里冷静、漠然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在这紧张到几乎要凝结爆炸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诡异，甚至有些滑稽。

奥妮克希亚那原本充满掌控感的冰冷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闪过一丝真正的愣怔。

她预想了林云可能的各种反应——或许是恐惧到战栗，或许是愤怒地咆哮，或许是权衡利弊后的拒绝，甚至是狗急跳墙般的拼死一搏……她做好了应对这一切的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话。按剧情走？什么剧情？谁的剧情？

她那双燃烧的金色竖瞳微微眯起，危险的光芒在其中流转，更加仔细地审视着林云，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窥他的灵魂深处，判断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耍什么未知的花招，或者干脆是承受不住龙威，精神错乱，被吓傻了。

“剧情？”奥妮克希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以及被勾起好奇心的危险玩味，“凡人，我的剧本，从来只由我自己书写。其他任何存在的安排，都是对我力量的侮辱。现在，收起你那可笑的胡言乱语，你的剧本里，此刻只有两个选择：合作，或者……立刻体验永恒的死亡。”

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动作优雅依旧，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恐怖、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实质化龙威！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温度骤然升高，沙地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熔融的迹象。

她在用绝对的力量，强调着她此刻不容置疑的意志和决心，以及那隐藏在强势背后的、不容拒绝的紧迫处境。

林云的大脑在巨大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奥妮克希亚的异常状态和此刻的行为，指向一个明确的事实——她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以至于她不得不放下黑龙公主的骄傲与尊严，向一个她曾经视如蝼蚁、并且明确怀有敌意的人寻求暂时的援助。

这麻烦是什么？是谁在追杀她？联盟的英雄？还是……更可怕的存在？能让她都感到棘手、甚至需要借助外力的对手，其实力绝对超乎想象。

无论如何，眼下拒绝的后果是清晰可见的——他们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凡妮莎、八戒，会在下一个瞬间就被愤怒的黑龙之焰化为灰烬，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接受？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巨大，奥妮克希亚的“承诺”比一张废纸还不如，随时可能被撕毁，他们很可能在失去利用价值的瞬间就被清除。

但，生存是本能，更是完成寻亲目标的前提。绝境之中，哪怕是一线生机，也必须抓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的权衡后，林云做出了决断。他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震惊、荒谬感以及对未知的警惕，迎着奥妮克希亚那足以让灵魂冻结的目光，声音强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淡漠，甚至带上了一丝反讽：

“否则什么，尊贵的公主殿下？看来您目前的处境，似乎比我们这几个‘小老鼠’更需要所谓的‘合作’。追杀您的东西，或者说……人，恐怕不会给我们太多讨价还价的时间吧？”

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尖锐地点明了奥妮克希亚此刻的虚弱和窘境，试图在这看似绝对的劣势中，撕开一丝缝隙，争取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主动权。

奥妮克希亚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暴怒金色火焰，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精准看穿部分底细后的阴冷与忌惮。她确实需要帮助，哪怕只是暂时的挡箭牌、诱饵或者分散注意力的工具。此刻撕破脸，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聪明的选择……至少，这能让你和你的小宠物们，在这个世界上多呼吸几口肮脏的空气。”她冷冷地说道，语气中的杀意并未减少，只是暂时收敛，“现在，没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对话上。跟上我的脚步，如果你们谁拖了后腿，慢了哪怕一步……我不介意提前清理掉一些不必要的累赘。”

说着，她甚至不再多看林云一眼，仿佛已经单方面达成了协议。她猛地转身，黑色裙摆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不再维持那雍容华贵的步调，而是以一种迅捷而带着隐晦急切的姿态，向着贫瘠之地某处更为崎岖的、遍布着风蚀岩柱和隐蔽洞穴的山地区域快步走去。她的行动本身，就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对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的深深忌惮。

林云与凡妮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凝重、深深的无力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凡妮莎压低声音，几乎是气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恐惧：“我们……我们真的要和这条……这条母龙合作？”

“我们没有选择。”林云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他弯腰，用力将还在瑟瑟发抖、几乎无法站立的八戒从地上拉起来，“跟上她。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论‘以后’。”

原本清晰指向西方凄凉之地、指向焦炭谷地、指向与妻儿重逢的寻亲之路，被这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强行闯入的黑龙公主彻底打乱、扭曲。他们被迫与最危险的敌人暂时捆绑在一起，步入一个更加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踏入致命陷阱的未知险境之中。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被蛮横地扳向了一个连林云也无法预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