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徐福 第28章 出手

时间仿佛在楚瑶举起古玉的刹那被无限拉长。那枚温润的玉石不再仅仅是发光，而是化作了一轮微缩的皎月，纯净、炽烈却不刺目的白灼光晕猛地扩散开来，如同在血腥的战场上按下了一个绝对的静音键，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嘶吼、惨叫与兵刃交击之声。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正疯狂扑击的怪物，尤其是那几头刚刚融合成型、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巨型融合体，动作猛地一滞。它们没有眼睛，但那布满利齿的巨口却极不自然地开合着，发出了尖锐而痛苦的嘶鸣，仿佛这纯粹的光明对它们而言是比最浓烈的黑暗还要可怕的毒药。它们覆盖着厚重甲壳的身躯上竟冒起了丝丝黑烟，行动变得迟滞而混乱，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遗族战士们本能地后退半步，惊疑不定地望着那光晕的核心——那个被他们戒备、被视为打破平衡隐患的外来少女。他们的黑曜石矛尖微微垂下，脸上交织着震惊、茫然与一丝绝境逢生般的希冀。

苏怀舟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松开，能量手枪的嗡鸣声低沉下去。他看着楚瑶的背影，看着她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决然的支持。陈远默默调整了站位，更加严密地守护在她的侧翼。

大长老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权杖无意识地垂落几分。他死死盯着那团光晕，盯着光晕中楚瑶坚毅却又略显单薄的侧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那深邃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超越算计与权衡的、纯粹的震撼。

然而，这光辉的压制并非没有代价。楚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高举古玉的手臂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托举着千钧重担。那光晕开始出现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显然以她目前的状态，维持这种程度的力量输出极其艰难。

“它们只是被暂时压制了！”李教授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焦急地喊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必须趁现在攻击！攻击它们被削弱的部分！”

他的呼喊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短暂的犹豫之后，求生本能和战斗经验压过了猜疑。距离最近的一名遗族战士第一个响应，他发出一声粗犷的战吼，猛地将手中的燧石战斧狠狠劈向一头动作僵直的普通怪物！这一次，战斧不再是艰难地劈开甲壳，而是如同热刀切油般，轻易地将怪物的一条肢体斩断！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汁液喷溅而出！

这一击如同信号！

“杀！！”

更多的遗族战士反应过来，憋屈已久的怒火和求生的渴望瞬间爆发出来！他们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向着那些行动迟缓、仿佛被无形之力束缚住的怪物发起了猛烈的反击！长矛刺向关节，战斧劈向头颅，战局在瞬间逆转！

苏怀舟和船员们也全力开火，能量光束精准地点射着那些试图后退或挣扎的怪物，尤其是几头体型庞大的融合体，成为了集火的重点。脉冲能量在它们冒烟的甲壳上炸开更大的缺口。

战斗从艰苦的防御瞬间转变为高效的收割。

楚瑶咬紧牙关，几乎将全身的力气和精神都灌注到了古玉之中。她能感觉到力量正从自己体内飞速流逝，脑海深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但看到战局逆转，战士们重新占据上风，她硬是凭借着意志力死死支撑着。

她发出的光芒成了战场上的灯塔，亦是所有反击的支点。

几分钟后，当最后一头巨型融合体在遗族战士的围攻和苏怀舟精准的补射下轰然倒地，化作一滩不再蠕动的焦黑粘稠物时，楚瑶再也支撑不住。古玉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黯淡，她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李教授和苏怀舟几乎同时抢上前扶住了她。少女已经昏厥过去，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枚恢复温凉的古玉，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战场上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以及伤者痛苦的呻吟。浓雾似乎也被刚才的光芒驱散了不少，能见度提升了许多。幸存的遗族战士们拄着武器，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沾满了怪物的黑血和自己的鲜血。他们看着倒下的怪物尸体，又看向那个被扶着的、昏迷的外来少女，眼神已然完全不同。

那里面不再有戒备和疏离，而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混杂着感激与愧疚的复杂情绪。

几名遗族战士自发地开始清理战场，用火把灼烧那些怪物的残骸，防止它们再次融合。另一些人则默默地将“青鸟号”船员之前掷出的、如今空了的能量弹匣捡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递还给了陈远。

大长老在原地伫立了许久。他环视着惨烈的战场，看着疲惫却幸存下来的族人，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昏迷的楚瑶身上。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那惯常的威严和凝重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沉思所取代。他缓缓走上前，步伐略显蹒跚。

他在离楚瑶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深沉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又看向苏怀舟和李教授。良久，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用那只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向着昏迷的楚瑶，微微颔首。

这是一个遗族表示最高敬意和感谢的礼节。

做完这个动作，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对身边的战士吩咐道：“将我们的伤药取来，最好的那份。带尊贵的客人们去休息区，加强戒备。”他的语气依旧沉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隔阂与冰冷。

信任，在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并被对方以巨大代价拯救之后，终于开始艰难地萌芽。

然而，这萌芽依旧脆弱。当战士们抬着昏迷的楚瑶走向安排好的休息处时，苏怀舟敏锐地注意到，大长老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渐渐重新聚拢的、笼罩着圣山的浓雾，眼中那抹深沉的忧虑和警惕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他感激他们的出手，但这份感激，似乎还远未达到完全放心托付一切的程度。获准留下的，或许只是喘息的时间，而非完全的接纳。

彼此的立场和秘密，依然横亘其间。刚刚建立的，仅仅是有限的信任。而圣山的阴影，依旧沉重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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