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徐福 第39章 敌人的敌人

那艘巨大的、风格粗犷拼凑的水下阴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滑入深暗，留下的只有无声的漩涡和潜猎舟上四人巨大的困惑与警惕。拾荒者二把手苍白而焦急的面容、渗血的绷带、以及那恳求与警告并存的无声手势，像一道未解的谜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陷阱？”李教授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干涩，“他们想引我们下去？”

苏怀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操控着小艇缓缓绕行在那片水域周围，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海面和水下探测器反馈的模糊影像。“不像。”他最终摇了摇头，“如果是陷阱，刚才在珊瑚林里，他们和基金会前后夹击，我们绝无生路。黑羽的主力潜艇看起来确实受损严重，他们在躲藏，躲避的……很可能也是基金会。”

这个判断基于冷酷的逻辑。拾荒者虽然疯狂，但并非毫无智慧的野兽。在见识过基金会那种碾压式的武力后，除非有绝对把握，否则绝不会再轻易将自己置于其枪口下。主动暴露藏身之处，风险极大。

“他们……怕了。”楚瑶轻声说道，她怀中的古玉传递来一种模糊的感应，那艘消失的潜艇残留下的能量痕迹中，除了“枯萎场”的死寂，更深的是一种如同受伤困兽般的恐惧与焦躁。“那个二把手……他很绝望。”

汐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作为遗族，她与拾荒者是世仇，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黑羽……他从不会向敌人示弱……更不会求饶……除非……除非他真的遇到了完全无法对抗、甚至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看向那片重归寂静的幽暗水域，眼中也闪过一丝恐惧。能让凶悍的黑羽都选择潜伏和发出求救信号，基金会的恐怖可见一斑。

敌人的敌人，或许仍是敌人，但在灭顶之灾面前，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可能会压倒世代积累的仇恨。

“我们需要信息。”苏怀舟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而果断，“关于基金会，关于赵无影，关于这片海域更深层的秘密，黑羽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甚至可能比遗族更多。”他们现在如同盲人摸象，而黑羽，这个一直生存在阴影里的势力，很可能掌握着关键碎片。

但他绝不会轻易冒险进入对方的主场。“等。”他说道，“保持距离，保持警惕。如果他们有求于我们，会再出现。如果没有，我们立刻离开。”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众人神经紧绷，时刻提防着来自水下或雾中的袭击。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迷途之海永恒的迷雾和死寂，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分不清是雷鸣还是能量爆炸的沉闷回响。

就在苏怀舟几乎要决定放弃离开时——

哗啦！

侧前方数十米外的海面突然破开，一个中等大小的、密封的金属圆桶被什么东西弹射了出来，“咚”地一声落在水面上，缓缓漂浮着。弹出它的，是一根迅速缩回水下的、类似捕鲸枪的机械臂，来自那艘幽灵潜艇的方向。

没有人员露面。

苏怀舟示意大家戒备，小心地操控小艇接近。他用长杆将那个金属桶勾了过来。桶身没有任何标识，但工艺粗糙，符合拾荒者的风格。桶盖是旋钮式的，没有锁。

深吸一口气，苏怀舟缓缓拧开了桶盖。

里面没有武器，没有炸弹，只有几样东西：一张绘制在某种鞣制兽皮上的、极其详细的海图（比遗族提供的更加古老，标注了大量新的、危险的区域和奇怪的航道）；几个装满清澈淡水（经过检测无毒）的皮质水袋；一小盒遗族风格的高能量肉脯；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着微弱绿光的、造型奇特的骨质口哨。

汐拿起那个口哨，仔细看了看，脸色微变：“这是……‘潜猎者之笛’……吹响它，能吸引附近特定的、受过训练的深海潜猎兽……有时可以用来传递简短讯号或……在某些频率下，能暂时干扰低级的声波探测。”这几乎是遗族猎人的不传之秘，黑羽竟然将其送出，诚意似乎多了一分。

苏怀舟则展开了那张兽皮海图。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这张海图不仅范围更广，细节更多，更重要的是，它在“蓬莱”大致方位的边缘区域，用醒目的、暗红色的颜料，标注出了一个新的、不断移动的小型漩涡状符号，旁边用歪扭的通用语和遗族语混合写着两个字：

“巢穴”。

而在“巢穴”符号与“蓬莱”区域之间，用极细的虚线标注着一条极其隐蔽、看似危险的航道，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注释：“‘观察者’盲区？”

李教授凑过来，看到“巢穴”二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指……基金会在迷途之海建立的临时前进基地或者……实验室？”

这个可能性极大！赵无影和他的小队不可能长期孤军深入，他们必然有一个补给和指挥中心！而黑羽，竟然大致掌握了其可能的位置，甚至找到了一条可能避开其监视的路径？

这份“礼物”的价值，超乎想象。它包含了生存物资、重要情报、甚至是一件实用的工具。这不再是简单的求救，更像是一种……寻求合作的“投名状”。

“他们想借我们的手，去对付基金会？”楚瑶明白了过来。黑羽自己损失惨重，无力正面对抗，于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同样被基金会追杀、却似乎总能创造奇迹的他们身上。

苏怀舟将海图小心收好，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幽暗的水域，眼神深邃。他拿起那个骨质口哨，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吹响。他只是将潜猎舟缓缓后退，然后调转方向，沿着海图上指示的、远离“巢穴”和那条“盲区”航道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我们不按他们给的路线走？”汐有些不解。

“现在不。”苏怀舟冷静地回答，“这份情报需要验证，那条‘盲区’航道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修复船只，恢复体力，消化这些信息。”

他看了一眼楚瑶：“而且，我们需要楚瑶尽快恢复，她的感应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暂时的合作意向通过这份意外的“礼物”建立了，但这同盟脆弱得如同薄冰。双方都心怀鬼胎，互相利用，彼此提防。

潜猎舟再次加速，向着兽皮海图上标注的一处相对安全的、由大量天然磁石礁组成的隐蔽区域驶去。根据海图显示，那里强大的磁场可以干扰大部分探测设备，是绝佳的藏身休整点。

经过连番恶战与惊险逃亡，精疲力竭的众人迫切需要喘息之机。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片磁石礁区域时，楚瑶怀中的古玉，忽然又一次传来了异样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警示，也不是指引。

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共鸣感？

仿佛在遥远的方向，有什么东西，与她手中的古玉，与她体内流淌的力量，产生了跨越空间的、微弱的呼应。

那感觉一闪而逝，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除了“冰核”，这片神秘的海域，难道还存在着第三件……同源的古老之物？

而这个发现，是否意味着，他们苦苦寻找的“蓬莱之都”，已经近在咫尺？

希望与更大的未知同时涌来，而在这一切之下，风暴似乎正在悄然积蓄着力量。

风雨前的宁静，短暂而珍贵，却也暗藏着无法预料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