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镇魔殿 第57章 坟里爬出来的不是鬼

那双眼睛不似任何凡间生灵，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

它只是静静地凝视，却让顾玄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这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压制，如同蝼蚁仰望碾下的巨轮。

“它认出你了……”映天镜灵的声音在顾玄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使者’记得所有触碰过镜子的人，你的灵魂气息，在它眼中亮如星辰。”

“使者？”顾玄眸光一寒，迅速将那块滚烫的镜片浸入随身携带的扁平黑陶罐中。

罐内盛着的是以百种怨魂炼成的【溺魂油】，专门用以隔绝一切灵性和气息探查。

“滋啦——”

镜片入油，如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黑色的油液瞬间剧烈翻涌，升腾起无数气泡。

但诡异的是，这些气泡并未破裂，而是在油面上汇聚，勾勒出一段扭曲闪烁的动态画面。

那是一片无垠的星空，大荒的山川河流在下方如同沙盘上的纹理。

无数与映天镜相似的器物，或为镜，或为碑，或为塔，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大荒各处，每一件都射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束，齐齐汇向虚空中的同一点。

而在那光束的终点，悬挂着一颗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苍白眼球。

它没有眼睑，没有睫毛，只是冷漠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颗死寂的星辰。

大荒上所有镜类法器，都只是它投向这个世界的观察之眼。

画面一闪即逝，溺魂油重归平静。

顾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脸上却不见分毫。

他此刻终于明白，墨九渊，甚至整个铁脊堡，都不过是这“天上使者”庞大棋局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他没有时间去消化这震撼的真相。

他立刻从药篓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状若眼球的珠子，正是阴娘子一身修为所化的【血印感知】。

他将这枚能力宝珠贴在蜷缩发抖的桃枝眉心，指尖轻点。

刹那间，一道原本只有他能看见的猩红符印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符印并非静止，其内部繁复的纹路正由内而外，以一种玄奥的韵律缓慢旋转，像是一面正在接收着某种遥远信号的微型雷达。

顾玄闭上双眼，识海中镇魔殿的万法池瞬间推演。

此前从墨九渊书房中窃得的巫印对照图、孩童尸体内部那些黑色符线的走向、以及刚刚在溺魂油中看到的惊天秘闻……无数线索如碎片般汇聚，最终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完整图景。

“伪巫印”，根本不是什么杀人或是控制的工具！

它是一种“接收阵列”的终端！

一旦被激活，它会瞬间燃烧孩童纯净无暇的灵魂，在极短时间内构建起一个临时性的空间通道，如同一个坐标信标。

其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让那位高悬于虚空之上的“天上使者”，能将一丝意志投影降临到这个世界！

而那些真正的巫血觉醒者，他们的灵魂燃烧时会呈现出独特的蓝色魂火。

在这种降临仪式中，蓝焰会被系统判定为“杂质”，会干扰通道的纯净度，因此会被第一时间识别并清除！

这才是墨九渊在灰瞳村大肆种下“伪巫印”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寻找，而是为了“排除”。

他要用上百名孩童的性命，为“使者”铺就一条绝对干净的降临之路！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小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桃枝不知何时已经清醒，她仰着头，那双纯真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声音稚嫩却异常清晰：“叔叔，镜子在哭。”

顾玄一怔，低头看向掌心那块已经冷却的映天镜残片。

只见残片光滑的表面上，正缓缓渗出一缕缕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泣血。

这些液体在镜面上蠕动、汇聚，最终凝聚成一行冰冷的通用文字：

“第十三号容器已失联，启动替代预案。”

顾玄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这不是预警，这是追杀令！

桃枝就是那个“第十三号容器”！

她被自己带走，导致“失联”，现在，敌人启动了“替代预案”！

而最简单、最有效的替代预案，就是将所有潜在的容器，连同“杂质”一起——清除！

“坐稳了！”

顾玄低喝一声，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立刻催动识海中镇魔殿万法池内的一缕血光，这缕血光源自被他吞噬的某个魔头，气息驳杂而混乱。

血光瞬间包裹住他的心脏，通过经脉流转全身。

下一秒，他眉心处那个隐藏的伪巫印，在【血印感知】的视野下，猛地一暗，呈现出一种能量耗尽后的灰烬反应。

这是他模拟出的“伪体”状态，让监视者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被种下印记的凡人。

紧接着，他飞快地撕下自己陈旧药师袍的一角，从怀中摸出一个蜡丸和一个晶石。

他捏碎蜡丸，里面是粘稠腥臭的怨蜡油；又碾碎晶石，那是能混淆灵魂波动的溺魂结晶。

三者在他掌心被真气一催，瞬间融合，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淡淡尸臭的【伪魂香符】。

他一把将香符贴在桃枝的后心位置。

香符立刻融入女孩的衣服，其散发出的微弱波动，完美遮蔽了桃枝体内那独特的、如同蓝色火焰般的真巫魂火色泽。

几乎就在他完成这一切的瞬间——

“嗡——嗡——嗡——”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巨物正在苏醒。

紧接着，铁脊堡的方向，三道粗壮如擎天之柱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在千米高空交织、延展，化作一张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巨大血色罗网，将整片雪岭，包括顾玄所在的断崖，尽数笼罩其中！

空中，低沉而诡异的诵经声由远及近，回荡在每一寸空气里。

这声音与墨九渊手中那串骨珠发出的共鸣一模一样，但威力却放大了千百倍！

“清垢净血大阵……全面启动了！”

顾玄眼中寒芒爆闪。

他知道，这张大网一旦彻底稳固，所有携带未激活血印的人，无论之前是否被识别为“杂质”，都将被这股力量强行引爆灵魂，化作大阵的养料！

他一把抱起桃枝，看准了断崖下方一根粗壮的古藤，纵身一跃！

狂风在耳边呼啸，他和桃枝的身影如同一片落叶，在万丈悬崖间急速下坠，最终借着藤蔓的缓冲，精准地荡入了一道被冰雪半掩的废弃矿道入口。

矿洞内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硝石的味道。

深处，赫然堆积着数十个半人高的木箱和一排排巨大的陶罐。

那是当年赤牙帮覆靡时，官府未来得及清缴的炸山雷与火油罐。

这是顾玄早前在雪岭采药、勘察地形时，就暗中记下的退路！

他将桃枝安顿在一块巨石后，身形如电，迅速在矿洞各处布置陷阱。

就在他将最后一根引线铺设到矿口时，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寒风猛地倒灌进来。

一个蹒跚的身影，正拖着残破的身躯，挣扎着爬进矿洞。

是疤脸六！

他此刻的模样凄惨至极，右臂齐肩而断，伤口处一片焦黑，显然是刚从镇魔殿那恐怖的吞噬之力边缘侥幸挣脱。

但他那双眼睛里，血色的晶体仍未熄灭，闪烁着疯狂而执拗的光芒。

“七哥……我要替你报仇……”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着，目光死死锁定顾玄，似乎将他当成了害死廖七的元凶。

顾玄动作一顿，沉默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早已被血迹染成暗褐色的布条。

布条的一角，用粗糙的针线绣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廖七。

这是当年屠村血案现场，那个唯一幸存的孩童拼死塞给他的遗物。

他将布条，放在了疤脸六的眼前。

“你口中的七哥，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六子回来’。”顾玄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他知道你被墨九渊操控了，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疤脸六浑身剧震，呆呆地看着那块布条。

“六子……”这个熟悉的称呼，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脑海中被尘封了三年的记忆枷锁。

无数被强行遗忘的、血淋淋的画面如潮水般冲破封印——手持制式长刀、身穿黑色甲胄的“清血队”，墨九渊那张含笑的脸，村民们的惨叫，还有……廖七那个刚满周岁、被怀疑拥有真巫血的弟弟，被活生生投入炼丹炉的场景！

屠村的根本不是什么仇家，而是墨九渊！

他们以“净化血脉”之名，屠戮了整个与赤牙帮有关的村落！

而他自己，则被活活剜去了心脏，以一种恶毒的蛊虫续命三年，被洗去记忆，变成了一具只知复仇的傀儡！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撕裂了疤脸六的喉咙。

他猛然转身，不再看顾玄，而是朝着传来追兵脚步声的矿洞之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咆哮：

“墨九渊！我再也不做谁的刀！”

话音未落，第一批身穿血甲的铁脊堡追兵已经踏入了矿道。

顾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屈指一弹，一点火星精准地落在了脚下的引线上。

火蛇蜿蜒，瞬间窜入矿洞深处。

轰————！！！

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整座山脉仿佛都随之颤抖。

巨量的炸山雷与火油罐被同时引爆，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烈焰与烟尘，从矿道口冲天而起，形成了一朵狰狞的蘑菇云。

而在无人能看见的顾玄识海深处，那座巍峨的镇魔殿最底层，那扇仅仅开启了一线的青铜巨门，正缓缓合拢。

门缝彻底闭合前，一声夹杂着玩味与冰冷的轻笑，悄然传出：

“……猎物，开始狩猎了。”

爆炸的余波席卷了整片雪岭，剧烈的震动甚至传到了百里之外。

烟尘混杂着血腥与焦臭，遮蔽了整片天穹，久久不散。

然而，比这冲天烟柱更令人心悸的，是高空中那三道血色光柱的变化。

它们并未因矿脉的崩塌而消散，反而在失去了最初的目标后，如同饥饿的秃鹫，开始在百里方圆内疯狂盘旋、搜寻。

它们交织的罗网变得更加致密，散发出的诵经声也愈发急促。

每一缕被它们光芒触及的、带有“伪巫印”的生灵气息，都在无声无息中被锁定、点燃。

一场无声的屠杀，已在顾玄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