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最后一丝残阳彻底沉入墨色海平面之下,宛如被那无垠的、翻涌着恶意的黑潮吞噬。浓稠如铁锈般的夜色开始污染潮生城的上空,带着咸腥与铁锈味道的海风逐渐带上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骨髓的湿冷。堡垒内部的人工灯火在这种深重的压抑面前显得微弱而徒劳。
堡垒深处通往“锁龙滩”旧水门的狭窄甬道内,空气近乎凝滞。粗糙石壁渗出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常年被潮气浸染、滑腻腻的地砖上,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嘀嗒声。郭大校如同矗立在阴暗角落里的巨大礁石,半张脸隐在粘稠的阴影里。他不再有白日的暴躁与嘶吼,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凝练压迫感。深褐色的麻呢制服吸饱了湿冷,紧紧包裹着他山峦般的魁梧身躯。他那双布满了血丝却异常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洞洞、仿佛通向冥府的通道尽头。
嗒…嗒…嗒…
极其轻微、频率稳定的脚步声,由甬道深处传来。并非落在地面,更像是踩在无形的冰阶之上。
两道身影在昏暗、摇曳不定的壁灯灯光下显现。
路凛走在最前。褪色的粗布斗篷此刻如同吸收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与温度,呈现出一种深海寒铁般的沉黯。兜帽压低,看不清面容,唯有身周缠绕的、若有实质的寒意使得滴落的水珠在距离他半尺之遥的空气中就化为细小的冰粒,无声坠落。他双手自然垂落袖中,姿态平稳,步伐精准,每一步落下,都如同利刃切割冰冷的空气,没有丝毫多余。在他身后半臂的距离,江月汐深灰的斗篷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无声飘移,其身影在晦暗的光线下呈现诡异的模糊感,如同水中倒影难以捉摸。冰冷的气息与路凛同源,却更添一分无形的诡秘。
两人行至郭大校面前站定。
路凛未曾抬眼,兜帽下的阴影如同寒渊裂口:“锁龙滩?”三个字,凝缩着行动的指令。
郭大校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回应:“嗯。”再无多余。他猛地侧身,让开通往前方锈迹斑斑铁闸门的通道,粗粝的指关节在石壁上刮过,留下几道新鲜的白色划痕。厚重如墓碑的铁门被一个等候在侧的、穿着深色潜水胶衣的强壮士兵用尽全身力气,伴随着刺耳欲绝的金属摩擦声推开了一条刚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刹那间,远比堡垒内部浓郁千百倍的、带着腐烂海藻、刺鼻机油和陈旧金属锈蚀的冰冷咸腥海风如同无形巨手,猛地灌入狭窄的甬道!伴随着的,是震耳欲聋的、永无止歇的黑色怒涛撞击在千疮百孔的礁石上发出的、足以撕裂灵魂的轰鸣!
路凛与江月汐的身影没有丝毫凝滞,如同两道投入深渊的影子,瞬间消失在铁闸门那条窄小的、通往真正黑暗与死亡的缝隙之后。
呼啦——!咣当!
铁闸门在士兵爆出的青筋与压抑的低吼声中被重新重重关闭。震耳的回响在甬道里撞得人心脏发闷。
通道内瞬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湿冷,以及海风在门缝里尖啸的余音。
郭大校布满血丝的瞳孔缩紧如针尖,盯着那扇隔绝了狂暴海景的冰冷铁门几秒。然后,他猛地转身,魁梧的身躯带起一道充满铁腥味的风!
“三号集合点!”他的吼声不再是咆哮,而是淬火钢刀劈开空气的斩钉截铁!“三分钟后!信号不来……就给老子把那群蛆虫的爪牙连根拔了!给地底那些鬼……送场安魂礼炮!”每一个字都带着棱角分明的铁血煞气。
锁龙滩旧水门之外。
眼前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冰冷刺骨的海风如同裹挟着无数冰刃,疯狂抽打着脸颊与露出的皮肤。脚下踩踏的是破碎的旧码头基座,浸透了寒意的海水在巨大浪涛的间隙里哗哗冲刷上来,瞬间淹没脚踝,带走微不足道的热量。远处,被堡垒庞大黑影切割的夜空下,是翻腾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怒海。浪峰高耸如崩毁的山峦,裹挟着万钧之力砸向下方那片如同巨兽被啃噬腐朽后裸露出的脊椎骨——沉船礁盘!海水在那里炸裂成遮天蔽日的惨白水雾,破碎的轰鸣声连成一片,仿佛世界毁灭前的哀歌。
就在这片纯粹的暴力与混沌之中,一道身影无声地悬停在距离旧水门不远处、一截被海水腐蚀得如同巨大断指般的混凝土柱残骸之上。
正是江月汐。深灰色斗篷在海风中紧贴着纤薄的身形,兜帽下的黑色发丝纹丝不动,仿佛隔绝了风暴。她微微抬起一只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轻点虚空。没有光芒闪耀,但在她指尖所指的方向——沉船礁盘那如同地狱入口般、在惊涛骇浪中若隐若现的避风凹槽深处,一道极其微弱的、由纯粹水汽折射光线形成的奇异流动轨迹悄然显现。它如同一条扭曲的光蛇,穿越狂暴的海水屏障,清晰地指向凹槽右上方某点——那艘幽灵般蛰伏在最深处、名为“鬼蜘蛛丸”的钢铁毒影!
标记完成!
标记:神代家旗舰“鬼蜘蛛丸”位置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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