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间隙,是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绝对虚无。这里没有光,没有声,只有偶尔流淌过的、来自不同宇宙的法则微光,像濒死星辰最后的、无声的叹息。
晴雨的本体静静悬浮其中,如同沉睡。来自【永恒曜日】世界的最后一丝因果线,正如同消融的冰丝,从她的神魂上缓缓剥离、淡去。与太阳神拉那场关乎“自我”与“执念”的博弈,耗去的并非神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心力。那种被置于万年追忆的聚光灯下,被迫审视自身存在本质的疲惫,远比任何一场神战更令人倦怠。
她金色的神瞳深处,还残留着拉最后那混合着痛苦、茫然与一丝新生的期盼的眼神。但这一切,都已与她无关。她是晴雨,只是晴雨。她维护了这份独立,代价是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荒芜。
在这极致的寂静与放空中,一个身影却愈发清晰地浮现——那是克苏鲁·弗坦。并非伊瑟那清俊的少年模样,也不是梦境中那扭曲与欢愉交织的蛇尾神只,而是那片为她而改变的、蔚蓝深邃的海洋本身,是那用无数庞大而温柔的触腕为她构筑安心巢穴的、沉默而偏执的存在。唯有在想到祂时,她紧绷的神魂才会流露出一丝真正的、全然的松弛。弗坦的爱,或许带着深海的压力与邪神的混沌,却从不要求她成为谁的影子。祂渴望的,吞噬的,守护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晴雨”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是时候……回去休息一下了。”她对着无尽的虚无,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语,带着释然与深深的眷恋。
心念微动,她的本体已从维度间隙那粘稠的虚无中抽离。下一瞬间,无垠的、温暖的海水包裹了她。熟悉的气息涌入感知,那是弗坦的意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她归来的急切与安心。巨大的、柔软而有力的触腕在她出现的刹那便从幽暗的深渊中探出,温柔却不容置疑地缠绕上来,将她拉向那片只为她存在的宁静深渊。晴雨彻底放松了身体与神魂,依偎进这片永恒的怀抱,感受着弗坦意志中传来的、无声却磅礴的问候与抚慰。她需要在这里沉沦一段时间,让深海的力量抚平她在永恒曜日下沾染的所有尘埃与疲惫。
然而,神的职责与探索从未止步。就在她本体沉入深海,与弗坦开始进行最深层次神交与温存的同时,一道微不可查、却蕴含着“晴雨”本质核心意识的神念,如同被精密分离出的游丝,遵循着从光明神艾瑟瑞尔那里学来的精妙神降法门,悄然跨越了无数世界的壁垒,投向了一个坐标——一个被“灰烬”与“诡秘”标记的世界。
……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属于凡俗躯体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将那一丝核心意识从传输的混沌与不适中强行拽了出来。
林晚晴(此刻,她便是晴雨在此界的代称)猛地从冰冷、坚硬且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撑起身子,肺部和喉咙火辣辣地疼,仿佛刚刚吸入了大量的工业粉尘与某种**的毒气。她艰难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这具身体本能的生理反应。
她环顾四周。
目之所及,是一片破败与荒凉。这里像是一间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公寓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灰尘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墙壁和地板深处缓慢腐烂的阴冷气息,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光线极其昏暗,惨淡得可怜。仅有几缕仿佛被污染过的、呈现出不健康灰色的天光,从被歪斜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里顽强地透进来,像垂死病人的手指,勉强勾勒出屋内倾倒的家具、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黑色水泥的墙皮,以及满地狼藉的碎玻璃、废纸和不明垃圾的轮廓。墙壁上,还有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喷溅状的可疑污渍。
空气中,除了物质层面的**气味,更萦绕着一股无形无质,却更能侵蚀心智的能量场——绝望、恐惧、麻木、悲伤……各种极致的负面情绪如同粘稠的污水,充斥在这栋大楼,乃至更广阔的天地之间。而在这些负面情绪的底层,还潜藏着一些更加诡异、更加非人的“意识碎片”,它们混乱、贪婪,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如同来自深渊的窃窃私语。
“真是……糟糕透顶的初生地。”她低声抱怨,声音带着这具年轻身体固有的、略显沙哑的磁性,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迅速内视,检查自身状态。身体机能基本正常,年轻,健康,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黑发黑眸,容貌清丽,符合她一贯的审美,只是此刻显得有些苍白虚弱。身上穿着普通的、料子一般的现代休闲服,沾满了灰尘。而她的右手手背上,那枚来自深海邪神的、宛如活物般缓缓脉动着的、线条邪异而瑰丽的紫色印记,清晰可见。这是作用于灵魂本质的烙印,即便更换躯壳,也依然如影随形,是她与弗坦之间最深刻的联系,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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