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轮清冷的月亮取代了永恒的太阳,已然过去了七日。
七日里,【永恒曜日】世界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混乱与新生。习惯了万载白昼的生灵,在最初的恐慌与不适后,开始笨拙地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昼夜交替。植物在月光下舒展着与白日不同的姿态,夜行生物从濒临灭绝的边缘试探着回归,尼罗河的潮汐恢复了古老的律动,整个世界仿佛一个从漫长昏睡中醒来的巨人,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嘎吱作响的、充满生机的呻吟。
而莲冠城的**主神殿,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的沉寂之中。神殿的祭司们依旧进行着日常的祭祀与工作,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高声言语,因为他们的神明,晴雨女神,自那夜从密室出来后,便再未显露过神迹,也再未回应过任何祈祷。她将自己封闭在神殿最深处,那片神力隔绝的静室中,仿佛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
静室内,没有点燃灯烛,只有窗外偶尔流转进来的、清浅的月光,勾勒出家具器物模糊的轮廓。
晴雨独自坐在阴影里,背对着窗棂。她依旧穿着那日举行仪式时的神袍,袍角沾染的星辰沙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冥河气息都还未曾拂去。她周身的辉光黯淡到了极致,几乎与凡人无异,甚至比凡人更多了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死寂。
她的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件东西——那是一枚普通的、表面已经有些磨损的圣甲虫护身符,由廉价的滑石雕刻而成。这是拉尔还是最低级白袍祭司时,每日佩戴的护身符。在一次为她整理书卷时,不小心遗落在了她的案头,后来他便没有再取回,或许是不敢,或许是觉得不配。而她,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一直留了下来。
指尖感受着石料粗糙冰冷的质感,仿佛还能触摸到那个卑微祭司残留的一丝温度,感受到他那份小心翼翼、近乎虔诚的爱慕。
“吾神,今日的莲花开得格外好。”
“若是能永远这样侍奉您,该有多好。”
“我……愿意……”
他最后那带着极致幸福与解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抹凝固在苍白面孔上的微笑,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她的神念深处,挥之不去。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这七日里,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啃噬着她的心神。
她复盘了仪式每一个细节,确认绝无差错。她付出的代价是真实的,材料是顶级的,法阵是完美的。拉尔的灵魂,是在进入新躯壳的瞬间,被一种远超她理解范畴的力量,强行“掳走”的。
那种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至高无上的法则权威。仿佛一个孩童精心搭建的沙堡,在成人随意的一脚下,轰然崩塌,毫无反抗之力。
是世界的排斥?还是……某种存在的干预?
而当她走出密室,看到那轮取代太阳的月亮时,一个答案,几乎是带着宿命的必然性,浮现在她心头。
太阳神,拉。
那位因挚爱逝去而停滞时间、隐匿万年的至高神。
他的回归,与拉尔灵魂的消失,在时间点上,契合得如此完美,完美到让人无法相信这只是巧合。
难道……拉尔与太阳神拉,存在着某种关联?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荒谬,却又无法摆脱。一个是最卑微的人类祭司,一个是执掌光明的至高神只,云泥之别,怎会有所牵连?
可是,除了这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主宰,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在她这位中级神全力施为的禁忌仪式中,悄无声息地夺走一个灵魂?还有谁,能让悬挂了万年的太阳,因他的意志而落下?
困惑,失落,还有一种被无形大手肆意摆弄的愤怒,在她心中交织。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重生以来,凭借对剧情的先知和自身权柄,她几乎无往不利,刷取好感,收获力量,即便面对邪神,她也总能找到一线生机。可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某个具象的敌人,而是笼罩着整个世界的、名为“拉”的阴影,以及那背后可能存在的、令人心悸的真相。
她失去了拉尔,那个用整个生命爱着她的凡人。这种失去,不同于伊瑟的消散,那带着悲壮与无奈的史诗感。而拉尔的消失,则充满了诡异的谜团和一种让她极度不适的、被掌控的感觉。
“伊瑟……”她无意识地低喃,那个等待了她十万年、最终化作光点消散的海蛇身影,此刻竟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至少,那份感情的始与终,是清晰的。而拉尔……
就在这时,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神力波动,如同水纹般轻轻荡漾在静室之外,触动了她布下的隔绝结界。
晴雨微微蹙眉,从那种近乎麻木的状态中稍稍回神。
她挥了挥手,静室的门无声滑开。
门外,跪着的是如今神殿暂代主祭之职的一位年长祭司,他双手高高捧起一枚物件,头颅深深低下,身体因敬畏而微微颤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