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特事件如同一阵刺骨的寒风,短暂地席卷过拉尔的生活,却在“诺娜”看似不经意的庇护下,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损伤。然而,那冰冷的敌意与周遭愈发微妙的氛围,却让拉尔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异常。
神明那突如其来的、持续的、且越发明显的关注,像一道强光打在他身上,将他从阴影中彻底剥离出来,无处遁形。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安然躲在档案室角落,与古老卷轴和内心祈祷为伴的普通白袍祭司。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被神恩标记的、引人瞩目也引人嫉恨的存在。
压力与日俱增,但拉尔内心深处,那份对神明的虔诚与日益增长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却也在悄然滋长。他越发频繁地在无人处祈祷,不再仅仅是祝愿他人,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夹杂着更多私人的困惑与感受。
【吾神,今日霍尔特大人似乎依旧不悦……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校对祀文时,我总担心自己的理解浅薄,会曲解了您的心意……】
【诺娜祭司她……今天又帮了我。她懂得真多,气息也很……特别。】
这些细碎的念头,如同漂浮的蒲公英种子,轻轻盈盈地升入神国。
晴雨聆听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拉尔话语中的不安、自省,以及那份对“诺娜”若有若无的探究。她依旧没有直接回应这些过于私人的絮语,但神殿资源的倾斜,却在她的默许下,以一种更系统、更无法忽视的方式进行着。
原本分配给其他祭司的、可以近距离接触核心教义和仪式筹备的工作,开始经由各位大祭司之手,“顺理成章”地落到拉尔肩上。他参与修订重要祷文,协助筹备小型祭典,甚至被允许进入此前对他关闭的、存放着更高阶神学典籍的内殿书库。
这种提拔的速度和力度,是前所未有的。神殿内部,从最初的震惊、质疑,逐渐演变成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以及在那沉默之下,更加暗流涌动的审视。
终于,在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当主祭在晨祷后,当着所有祭司的面,宣布神明降下神谕,擢升白袍祭司拉尔为红衣祭司时,整个神殿陷入了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
从白袍到红衣,跨越了褐袍、青袍等多个等级,这几乎是一步登天!在莲冠城神殿的历史上,也极为罕见。
拉尔跪在神殿冰冷的地板上,听着主祭庄重却难掩复杂情绪的声音,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灼热、冰冷、探究、嫉妒……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的背上。
红衣……那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位置。是许多祭司终其一生奋斗也无法触及的荣耀。
而现在,它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只因为神明的“青睐”。
授袍仪式在当日午后举行。
不再是偏僻的侧殿,而是在**之主神殿的主祭坛前。所有在殿的红衣及以上等级的祭司都必须观礼。庄严肃穆的祀文吟唱声中,年迈的主祭亲手将那件象征着地位与荣耀的、以金线绣着繁复**之花图腾的红色祭司袍,披在了拉尔的肩上。
袍服质地柔软而厚重,压在肩上,仿佛承载了千钧目光。
主祭苍老的手在他肩上按了按,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拉尔,记住这份荣耀来自何处。吾神清冷,不喜喧哗,望你恪守本分,静心侍奉,莫要……辜负。”
拉尔低着头,恭敬地应道:“是,谨遵教诲。”
然而,当他抬起眼,望向那高高在上、空无一人的神座时,心中涌起的,却并非主祭口中的“清冷”。一股暖流夹杂着悸动,悄然漫上心头,将他带回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遥远而清晰的梦境。
那是在他仍是白袍祭司,每日在琐碎杂役与对未来的迷茫中挣扎的时候。一个极其普通的夜晚,他因白日里被一位暴躁的祭司斥责了笨拙的祝舞动作,心情低落,辗转难眠。直至后半夜,才在疲惫与委屈中沉沉睡去。
然后,祂就来了。
梦境并非清晰的神殿或辉煌的景象,而是一片无垠的、流淌着柔和光晕的虚空。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微尘,漂浮其中,无所依凭。就在这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而温柔的意识包裹了他。
他看不见具体的形貌,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光辉,仿佛隔着一层流淌着星辉的薄纱。但他能“感觉”到祂的存在——无比庞大,无比尊贵,却又带着一种将他小心翼翼托起的、不可思议的温和。
没有言语,没有神谕。只有一种纯粹的、安抚性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浸润他疲惫不安的灵魂。白日里所有的委屈、彷徨、自我怀疑,都在这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中渐渐消融。他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襁褓,被无条件地接纳和守护着。
在那梦境中,他依稀“感觉”到那光辉的核心,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目光……他无法用言语精准描述,并非怜悯,也非审视,更像是一种……带着些许好奇的、静静的凝视,仿佛在观察一颗独一无二的露珠,映照着晨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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