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 年的初夏,家属楼巷口的榆叶梅刚谢,梧桐叶就蹿得满枝都是,风一吹,影子在小卖部的水泥地上晃悠悠的。陈清清蹲在柜台后,盯着地上的水渍皱眉头 —— 那水是从柜台旁的冰箱底下渗出来的,顺着砖缝往门口流,已经湿了半块擦柜台的旧抹布。
这台雪花牌单门冰箱是去年冬天托人从县城供销社买的,花了路修源三个月的工资,还是凭票供应的紧俏货。当时路修源骑着自行车,驮了四十多里地才运回来,进门时额头上的汗把棉袄都浸湿了,却笑着说:“以后你小卖部的糖、汽水,还有家里的剩菜,都能搁里头保鲜了。” 陈清清摸着冰箱冰凉的外壳,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可这会儿,冰箱底下的水越渗越多,陈清清用抹布擦了又渗,急得直跺脚。她掀开冰箱门,里面的灯还亮着,搁在最上层的橘子罐头、北冰洋汽水都好好的,就是下层的鸡蛋盒底下沾了层水珠。“该不是管子漏了吧?” 她心里犯嘀咕,伸手摸了摸冰箱外侧的铁皮,冰凉冰凉的,却摸不到漏水的地方。
正着急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路修源下班回来了。他穿着卡其布工装,肩上挎着工具包 —— 那工具包是他爸传下来的,深棕色的帆布面磨得发亮,上面还绣着个褪色的 “工” 字,里面装着扳子、螺丝刀、小锤子,都是磨得光滑的老工具。
“咋了这是?地上咋这么多水?” 路修源刚进门就看见地上的水渍,赶紧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走进来蹲下身,手指戳了戳地上的湿痕,“是冰箱漏的?”
陈清清点点头,声音有点急:“早上还好好的,刚才整理货的时候,就看见水从底下渗出来了,擦了好几遍都擦不完。里面还有你昨天买的肉,要是坏了可咋整?”
路修源站起身,先把冰箱门关上,又绕到冰箱后面,蹲下来仔细看 —— 冰箱后面的铁皮上沾了层灰,右下角有根细细的排水管,管口堵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别急,俺先看看。”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排水管口,又伸手摸了摸,“像是管子堵了,水排不出去,就从底下渗出来了。”
陈清清松了口气,却又有点担心:“那能修好不?要不要找供销社的师傅来修?”
路修源笑了笑,拍了拍工具包:“这点小事,俺自己就能修,不用麻烦别人。供销社的师傅过来,还得要修理费,咱自己修,省钱。” 他说着,从工具包里掏出张旧报纸,铺在冰箱前面的地上:“俺得趴地上看看底下的管子,你帮俺把工具递递。”
陈清清赶紧点头,把旁边的小凳子挪过来,又去里屋倒了杯温水,放在柜台边:“你慢点趴,地上凉,别硌着腰。”
路修源趴在报纸上,工装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结实的胳膊,上面还沾着点厂里机器上的机油。他把头凑近冰箱底下,眯着眼睛看 —— 冰箱底下的空间小,得侧着身子才能看见里面的管子。“你把小螺丝刀递给俺,就是那个红色柄的。” 他头也不回地说。
陈清清赶紧从工具包里找出红色柄的螺丝刀,蹲下来递给他,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热乎乎的。“小心点,别戳着手。” 她轻声说。
路修源 “哎” 了一声,接过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拧开冰箱底下固定铁皮的螺丝。螺丝有点锈,拧的时候 “吱呀” 响,他怕拧坏了,一点一点地用力。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报纸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陈清清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记得去年家里的煤炉坏了,路修源也是这样,趴在地上修了半天,手上沾了黑灰,却笑着说 “修好了,冬天能暖暖和和的”;还有小卖部的柜台腿松了,他用钉子钉好,还刷了层漆,跟新的一样。她总说他 “啥都会修”,路修源却挠挠头:“都是些小事,多琢磨琢磨就会了。”
“管子看着没裂,就是管口堵得厉害。” 路修源从冰箱底下钻出来,手里捏着根细铁丝 —— 是他从自行车辐条上截下来的,一头磨得尖尖的。“俺用这个通通排水管,应该就能好。” 他又趴下去,把细铁丝慢慢插进排水管口,一点一点地往里捅,时不时停下来,把铁丝拔出来,上面沾着些黑乎乎的淤泥和碎纸。
“这管子怕是好久没通了,堵得这么厉害。” 陈清清蹲在旁边,帮他把拔出来的铁丝擦干净,“以后俺得记着,常通通管子。”
路修源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等俺修好,教你咋通,以后俺不在家,你自己也能弄。” 他说着,突然 “哎” 了一声,“通开了!你听,有水声了。”
陈清清赶紧凑过去听,果然听见冰箱里传来 “滴答滴答” 的水声,是水顺着管子流出去的声音。她高兴地笑了:“通开了就好,通开了就好。”
路修源从地上爬起来,工装的膝盖处沾了层灰,还有块蹭破的印子。他直了直腰,揉了揉,笑着说:“小问题,这就好了。不过还得检查检查密封圈,要是密封圈坏了,也容易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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