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广袤草原,在经历了一场血腥的鏖战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只是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味,以及远处乌鸦盘旋、偶尔传来几声伤兵哀鸣的战场遗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明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并不轻松。
朱棣高踞主位,眉头微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铺着漠北粗略地图的桌面。柳升、朱荣、丘福、等一众高级将领分列两侧,汉王朱高煦也赫然在列,就连刚刚“解禁”的晟王朱高晟,也因为此前立下的功劳和被特许组建新军,得以参与这次核心会议。只是他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出一副认真聆听、乖巧反省的模样(装的)。
议题很现实,也很棘手:如何处置沿途征服以及此番大战后,陆续归附或被俘的众多蒙古部落及其庞大的人口、牲畜资产。
“陛下,”朱荣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此番我军连战连捷,收降大小部落一十七个,获口众逾三万,牛羊马匹等牲畜粗略估算,不下三十万头。这些部落如何安置,这些人口牲畜如何处置,需尽早定夺,以免生变。”
淇国公丘福接口道,语气带着征战的戾气:“这些鞑子,畏威而不怀德!依老臣看,当效前朝旧例,将其丁壮编入‘鞑官军’,充作前锋炮灰!妇孺则分散迁入内地,赏赐给有功将士为奴,使其渐染华风,化胡为汉!至于牛羊马匹,大部分充作军资,小部分犒赏三军!”
这是一种比较主流且传统的处理方式,充满了征服者的强势和实用主义。既能削弱草原潜在的反抗力量,又能补充兵源和物资,还能犒劳将士。不少将领闻言,都微微点头,显然认为此法可行。
柳升却沉吟道:“丘公之法,虽稳妥,却亦有隐患。强行迁徙,分散其众,易生抵触,管理不易。且漠北地广人稀,若将人口尽数内迁,此地空虚,恐日后又有新的部落趁虚而入,袭扰边塞,则北伐之功,恐难持久。”
朱荣也补充道:“还有那数十万头牲畜,若尽数充作军资或赏赐,一时虽能缓解粮草压力,然杀鸡取卵,非长久之计。草原生计,在于畜牧。若牲畜尽失,则降部生计无着,即便不反,亦将流离失所,成为边患之源。”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问题。既要消化胜利果实,巩固北伐成果,又要避免埋下新的隐患,考验的是统治者的智慧和胸襟。
朱棣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看似在神游天外,实则耳朵早已竖起来的朱高晟身上。
“高晟,”朱棣忽然点名,“你先前捣鼓你那‘党卫军’,又敢以身犯险,想必脑子里的想法不少。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朱高晟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以为然,觉得陛下未免太过看重这个年轻气盛的亲王了。
朱高晟被点了名,也不慌张,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先是对朱棣行了一礼,然后环视众人,眼神清澈而明亮。
“父皇,诸位将军,”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沉静,“丘公、柳公、所言皆有道理。强行内迁,易生民怨;放任不管,则遗患无穷;杀畜取肉,更是竭泽而渔。”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穿越前所知的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想起了那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深刻改变了亿万农民命运的伟***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和敬佩:【分包到户……谁能想到,许多年后那群最可爱的人,用他们那一代人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几代人的苦难与希望,做出了让后世几代人都能享福的壮举!那是真正的赤诚之心,是为底层百姓真正思考的、划时代的创举!相比之下,这个时代的人,包括我自己,很多时候还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有些人,真是吃太饱了,忘了饿的滋味。】
这番内心感慨深沉而真挚,但表现在外,只是他眼神略微的飘忽和一瞬间的肃然。他很快收敛心神,将那份对先贤的敬意转化为提出自己方案的底气。
“儿臣以为,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朱高晟朗声道,“我们征服草原,是为了消除边患,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心向大明,而非制造更多的仇恨与流离失所。”
“故,儿臣提议,对于这些归附的部落,我们不行强行迁徙、分散为奴之策,亦不夺其全部生计之源。”
他的话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具体而言,”朱高晟继续阐述,思路越来越清晰,“我们可以将这些部落原有的,以及此次俘获的所有牛羊马匹,进行清点造册。然后,按照各部落的人口,不论贵贱,平均分配到每一户,甚至每一个人头上!让他们明确地知道,这些牛羊,以后就是他们自家的财产!”
“平均分配?”帐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这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尤其是在部落制度仍有残留的草原,简直是石破天惊的想法!这意味着打破原有的部落头人、贵族对财产的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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