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
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在“深铆”基地外坑洼的地面上肆意横流,倒映着阴霾的天空和基地窗户里透出的、彻夜不息的惨白灯光。
基地内部,混乱并未因夜幕降临而平息,反而像是进入了另一种形态。
白天的喧嚣叫骂被一种更压抑、更精密的忙碌所取代。
键盘的敲击声更加密集,电话铃声变得更加短促急切,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疲惫、焦虑和一种被强行激发出的、背水一战的狠劲。
尚云起那条“把水搅浑”的指令,如同投入滚油里的冰块,瞬间引爆了所有部门。
公关部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眼睛通红的中年男人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正在精心编织反击的 narrative(叙事)。
一边是联系相熟的财经记者,“无意间”透露某竞争对手(暗指陈处阵营)正在恶意做空“深铆”的消息;
另一边则是将青石镇保安被打的监控片段剪辑、配上有倾向性的文字说明,通过数个伪装成“热心市民”和“行业观察者”的账号散播出去,试图扭转“暴力驱逐”的舆论风向。
“妈的,这篇通稿必须赶在凌晨前发出去!抓住早高峰的流量!”
“水军账号准备好了吗?重点攻击那几个带头挑事的财经大V,翻他们的黑历史!”
“跟微博那边的人沟通好,我们的热搜词条不能降!”
法律部的区域则堆满了半人高的卷宗。律师们眉头紧锁,飞快地浏览着文件,
不是在准备应诉,而是在起草着一封封充满警告意味的律师函,
目标直指那些跳得最欢的小供应商和自媒体。
策略很明确:杀鸡儆猴,用法律的大棒吓退那些实力不济的跟风者,为应对真正的巨鳄诉讼腾出空间和精力。
“王总,这份函件发出去,那家‘诚信建材’肯定闭嘴!”
“不够!再加一条,追究他们之前供货以次充好的违约责任!要让他们疼!”
“零博士那边要求的,关于陈处妻弟违规拿地的材料…已经加密发送给《财经深探》的李记者了,用的是他竞争对手的IP段。”
财务室里,气氛更加凝重。小敏和几个财务人员对着屏幕上复杂的资金流转图,脸色发白。
尚云起下令的短期民间拆借,利息高得吓人,堪比饮鸩止渴。
每一笔资金的流入,都意味着未来更沉重的负担。
“鑫隆资本的过桥资金到账了…但抽走了我们青石镇项目未来三个月的应收账款作为质押…”
“这笔钱先支付最急的工程款和一部分小额欠薪,安抚住工地那边。”
“我们的现金流…只能再撑两周…”
而在地下机房,阿乐和几个技术骨干正顶着巨大的压力,拼命维护着岌岌可危的服务器网络。
外部攻击从未停止,DDoS流量如同潮水,内部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宕机的风险也急剧上升。
“防火墙规则库更新!快!”
“第七号备用服务器组过热预警!手动降低频率!”
“老板要的‘暗礁’账户做空数据准备好了没有?!交易部那边催命一样!”
整个“深铆”基地,就像一台被强行超频、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抗议呻吟的机器,为了生存而疯狂压榨着最后一丝潜能。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悲壮。
顶楼办公室内,尚云起是这台疯狂机器绝对冷静的中央处理器。
他面前的屏幕上,数十个窗口同时跳动,实时反映着舆论战、法律战、金融战的每一个细微进展。
他的目光以非人的速度扫过每一条信息,大脑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处理着海量数据,不断微调着策略。
股价依旧在震荡阴跌,但下跌的势头似乎被某种力量稍稍托住,不再那么自由落体。舆论场上,关于“暴力驱逐”的声讨依旧存在,但“恶意做空”和“保安被打”的新话题也开始分流热度。
工地那边,拿到部分现金的“诚信劳务”人员开始介入,讨薪人群的激烈情绪似乎有缓和的迹象。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控制损失”的方向发展。惨烈,但有效。
然而,尚云起冰冷的眼眸深处,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止血。
陈处和“源点”的真正杀招,还未到来。那被抵押的股份、高昂的利息、以及被迫暴露的“暗礁”账户…每一样都在透支着“深铆”的未来。
他的机械臂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敲击着,调出了一份高度加密的、与当前危机似乎毫无关联的文件——
《青石镇断桥事故幸存者及遇难者家属初步联系名单》。
名单不长,只有十几个人名和联系方式,后面标注着简单的信息:
尚大成(遇难,女尚云起),李卫东(重伤残疾),赵娟(遇难者妻子,抚恤金被克扣)…
他的目光在“赵娟”这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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