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抽打在脸上,像细密的钢针。尚云起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中沉浮。
左肩那处被硬塞进相机的伤口,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痛楚,而是一片持续燃烧、吞噬一切的炼狱火海。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动着伤口深处那冰冷坚硬的塑料外壳与脆弱血肉、神经的疯狂摩擦,带来一阵阵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水混合着粘稠的脓液,正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浸透了后背紧贴着的冰冷泥泞。
身体早已失去了所有力气,像一摊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瘫在码头边缘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却浇不灭身体深处翻腾的灼热高烧。
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轰鸣,像是无数只毒蜂在颅内振翅,将彪子那愤怒的咆哮、打手们惊疑不定的低语、
以及远处码头机械的嘶吼,都扭曲成了模糊而遥远的噪音。
“……小杂种!你他妈找死!”
“……彪哥…这…这疯子…”
“…胶卷!孙老板要的胶卷在外面!”
“…操!现在怎么办?弄死他容易,那玩意儿…”
彪子那因为剧痛和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在尚云起模糊晃动的视野里忽远忽近,
一只眼睛红肿如桃,另一只眼睛里燃烧着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凶光。他手里那根沉重的钢管,几次高高举起,
又因为尚云起那近乎挑衅的、冰冷的眼神和他左肩伤口处那个骇人的相机,以及铁丝网外泥地里那卷染血的胶卷,而迟疑地顿在半空。
杀?还是不杀?
这疯子临死前的反扑和那卷不知内容的胶卷,像两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了彪子和所有打手的咽喉。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令人窒息的、被疯狂震慑后的犹豫。
尚云起已经感觉不到恐惧。
极致的痛苦和高烧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情绪。他仰躺在泥水里,雨水不断灌进他半张的嘴里,又混合着喉咙深处的血腥气被呛咳出来。
每一次呛咳都牵扯着左肩的地狱火海,带来一阵新的、撕心裂肺的痉挛。视线越来越模糊,黑暗如同潮水,从视野的边缘不断向内侵蚀。
彪子那张扭曲的脸,打手们犹豫的身影,都渐渐融化在晃动的、带着血色的光晕里。
像李老四一样,烂死在这泥地里吗?
父亲…那张账单…胶卷里的证据…
终究…还是不行吗…
绝望的冰冷刚刚要将他彻底吞噬。
突然!
一阵刺眼的光束如同破晓的利剑,猛地撕裂了码头边缘的昏暗雨幕!
伴随着引擎粗暴的轰鸣和轮胎碾过泥水的刺耳声响,一辆老旧的、沾满泥浆的墨绿色吉普车,
如同失控的钢铁野兽,从通往市区的那条泥泞小路上,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一头冲破了铁丝网大门旁低矮的灌木丛,
带着飞溅的泥浆和折断的枝叶,一个急刹,横着停在了尚云起和彪子那群打手之间!
刺耳的刹车声和引擎的咆哮,瞬间打破了僵持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彪子和其他打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辆如同天降的不速之客!
车头那两盏昏黄的大灯,如同巨兽的独眼,穿透雨幕,冰冷地扫视着现场,最后定格在瘫在泥地里、气息奄奄的尚云起身上。
吉普车副驾驶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跨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件挺括的、长及小腿的深灰色风衣,即使在风雨中也丝毫不显凌乱。
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锐利、如同手术刀般冰冷的眼睛。
雨水顺着风衣光滑的表面迅速滑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来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瘦削,但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沉稳气势,瞬间压过了彪子那群打手的凶悍。
那双冰冷的眼睛,先是扫过地上如同血葫芦般的尚云起,目光在他左肩那个塞着相机的恐怖伤口上停留了一瞬,
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随即,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转向了手持钢管、惊疑不定的彪子和其他打手。
没有质问,没有呵斥。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但就是这沉默,混合着吉普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穿透雨幕的冰冷目光,形成了一种比任何咆哮都更强大的压迫感!
彪子被这目光刺得心头一凛!他强压下惊疑,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他妈谁啊?!滚开!少管闲事!海潮建工和宏远建材在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风衣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穿透了雨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进水里,
“在码头区,把人打成这样,塞进暗房,再‘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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