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辅国公府回来,时若的心境与去时已截然不同。那座深沉肃穆的府邸,不再仅仅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更成为了一个承载着她未来希望的、具体而微的家。萧逐渊的尊重、理解与周全部署,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与不安。她开始真正地、从心底里接纳并期待成为那座府邸的女主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辅国公世子与安乐县主往来密切,甚至受邀入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城各个隐秘的渠道中迅速流传开来。这无疑坐实了此前关于两家联姻的猜测,瞬间将时若推向了更汹涌的舆论漩涡中心。
接下来的几日,静心苑的门槛几乎要被各色人等的拜帖踏破。有道贺的,有攀附的,有好奇打探的,自然,也少不了那些隐藏在笑脸下的嫉妒与恶意。
这日午后,时若刚送走一拨前来“讨教医术”实则打探虚实的官家女眷,正觉疲惫,安禾便又拿着一份名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小姐,永昌伯爵府的林夫人和……和她的侄女,柳纤云小姐来访。”
永昌伯府?时若微微蹙眉。这家与辅国公府似乎有些拐着弯的姻亲关系,但平日并无深交。这位柳纤云她亦有耳闻,是京城颇有才名的闺秀,据说……其家族曾一度有意与辅国公府结亲。
来者不善。时若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请她们到花厅用茶。”
稍作整理,时若来到花厅。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面容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正是林夫人。而她身旁,坐着一位身着月白绣缠枝莲纹衣裙的少女,身姿窈窕,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中带着一股书卷气,正是柳纤云。她见到时若,起身微微福了一礼,动作优雅无可挑剔,但那双看向时若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审视与……一抹极淡的敌意。
“妾身见过安乐县主。”林夫人笑容满面,语气热络,“早就听闻县主大名,今日特带侄女纤云前来拜会,叨扰之处,还望县主海涵。”
“林夫人客气了,柳小姐请坐。”时若还礼,态度温和却疏离,在主位坐下。
寒暄几句后,林夫人便将话题引到了柳纤云身上:“我们纤云啊,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读些诗书,抚琴作画,性子是安静了些,不比县主见多识广,连南疆那等凶险之地都去得。”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地问道:“听闻前几日,县主去了辅国公府?说起来,我们与国公府也是亲戚,逐渊那孩子,算是纤云的表哥呢。他自幼便沉稳持重,最是欣赏知书达理的女子。”
这话语里的暗示,几乎已不加掩饰。柳纤云适时地垂下眼帘,颊边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更显得我见犹怜。
时若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清明。她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夫人,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夫人说的是。世子龙章凤姿,文武双全,眼光自然也是极高的。”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柳纤云,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不过,我与世子相识于微末,共历生死,彼此性情、志向皆已知之甚深。他的心意,我亦明了。至于旁人如何,倒是不劳夫人与柳小姐费心了。”
她这番话,既点明了她与萧逐渊非同寻常的关系基础,又毫不客气地将对方那点小心思堵了回去,姿态从容,却寸步不让。
柳纤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那抹强装的羞涩变成了尴尬与难堪,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尖锐:“县主与表哥……自然是情谊深厚。只是,这高门嫁女,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德言容功。县主医术高超,胆识过人,纤云佩服。只是不知,对于宗室礼仪、中馈管理等事,县主可曾涉猎?毕竟,日后若真要执掌国公府,这些……怕是比医术更为紧要。”
这话已是**裸的挑衅,暗指时若虽有功勋,却缺乏作为宗室世子妃应有的“底蕴”与“教养”。
一旁的安禾气得脸色发白,青穗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时若却笑了。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与自信。她看着柳纤云,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柳小姐有心了。医术可活人性命,明辨是非可断冤案,于国于民,皆为‘功’。至于礼仪中馈……”她语气微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然,“若连生死难关、诡谲阴谋都能闯过,区区俗务,又何足道哉?只要有心,天下无难事。更何况,世子曾亲口言明,不会让这些琐事困我手脚。他的心意,才是我最看重的‘仪’与‘矩’。”
她再次将萧逐渊的心意搬出,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对方的攻击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同时,也明确地告诉对方,她时若的价值,不需要用传统的“德言容功”来衡量,萧逐渊看重的,也从来不是这些。
柳纤云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林夫人见状,知道再待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连忙起身打圆场,匆匆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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