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吐露的惊天阴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南境局势,激起了千层浪。萧逐渊与时若都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青蚨”的西方尊者认为时机成熟,引爆邕州水源中的“幻梦”之毒,后果不堪设想。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萧逐渊不顾臂伤未愈,强撑着主持军议。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粗糙的军事地图上,代表叛军势力的红色标记密密麻麻地盘踞在邕州城及其周边险要之地,尤其是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鬼哭林”,如同一个张开的黑色口袋,阻挡着大军通往邕州的道路。
“强攻‘鬼哭林’,伤亡太大,且极易陷入叛军与‘青蚨’的毒阵陷阱,耗时日久,我们等不起。”一位满脸风霜的老将指着地图,眉头紧锁,“但若绕行,至少需多耗费半月时间,且粮草补给线拉长,风险倍增。”
萧逐渊的目光锐利如鹰,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鬼哭林”侧翼一条几乎被忽略的、标注为“猎径”的细小路线上。这条路线蜿蜒于峭壁与密林之间,极其险峻,大军难以通行,但若是小股精锐……
“我们不能被拖在这里。”萧逐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主力部队明日开始,佯装强攻‘鬼哭林’正面,做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通道路的姿态,吸引叛军主力注意力。”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那条“猎径”上:“同时,我亲率一支千人精锐,由此路秘密穿插,直扑邕州城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总管!不可!”众将再次劝阻,“您伤势未愈,岂可再履险地!何况此路艰险,千人部队目标亦不小,若被察觉,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正因为险,敌人才会疏于防范。”萧逐渊眼神冰冷,“至于伤势……”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时若,“有时大夫在,无妨。”
时若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蕴含着绝对的信任,也让她的心为之一紧。她知道这条路的危险,更清楚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但她更明白,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破局的方法。她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表达着支持。这份支持,不仅仅源于医者的责任,更夹杂着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深切的担忧与牵绊。
“我也去。”时若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幻梦’之毒诡谲,若城破之后需要紧急处理水源,或救治中毒者,我在场更为稳妥。”她知道这个理由无法完全说服那些将领,但她必须去。让他独自带着未愈的伤,去闯那条九死一生的险路,她无法安心。这种无法安心的感觉,如此强烈,几乎盖过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萧逐渊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他看到了坚定,看到了担忧,也看到了一丝不容反驳的执拗。他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劝阻无用,心中那份异样的情愫再次涌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低语:“……跟紧我。”
秘密行动定在次日深夜。
主力部队大张旗鼓地向前推进,营造出决战“鬼哭林”的态势,鼓噪声、号角声震天动地,吸引了叛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与此同时,一支由萧逐渊亲自挑选的、最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千人精锐,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脱离大营,消失在“猎径”的入口处。
时若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将长发紧紧束起,药囊和银针贴身藏好,那柄“破渊”短剑也插在便于抽取的位置。青穗如同她的影子,寸步不离。
踏入“猎径”的第一步,时若便感受到了这条路的艰难。所谓的“路”,很多时候只是悬崖峭壁上勉强可供落脚的缝隙,或是需要借助绳索攀爬的近乎垂直的岩壁。脚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呼啸的山风,浓重的雾气弥漫不散,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异香,时若时刻警惕地分辨着,提醒众人避开可能有毒障的区域。
萧逐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影在浓雾与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稳,为后续队伍开辟道路。时若能看到他左臂动作时偶尔的凝滞,知道他伤口定然在疼痛,但他从未流露出半分,只是偶尔在险要处,会下意识地回身,向她伸出手。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腕或托住她的肘部,助她渡过那些对她而言尤为艰难的地段。每一次接触,都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冰冷的夜色与危险的环境,直抵她的心底,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她默默地将这份支撑记在心里,同时也更加专注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辨识方向,预警毒物,照顾那些在行进中不慎受伤或出现不适的士兵。
千人的队伍,在这条死亡路线上沉默而艰难地前行着。没有人抱怨,只有粗重的喘息声、绳索摩擦声和偶尔碎石滚落的声响。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被叛军发现,在这绝境之地,他们将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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