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被直接抬进了清正司后院那间特意加固过的审讯室。与其说是审讯室,不如说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石匣子,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和一扇开在高处巴掌大的气窗。
时若没急着把人弄醒。她让方舟带人,先把从刘瑾值房和私宅搜来的几大箱东西,全部搬到隔壁临时布置出来的证物房。箱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分门别类:文书信札、账册单据、各式各样的玉佩古玩、金银器皿……堆了半间屋子。
“仔细搜,每一张纸都要看,每一件东西都要查,特别是带字的、带记号的、或者能藏东西的。”时若吩咐方舟,“重点找两样:一,与‘青先生’或西南、江南相关的直接信件或有关记录;二,任何可能与宫里某位‘御前伺候’贵人有关联的蛛丝马迹。”
她自己则走进审讯室,让人用冷水泼醒了刘瑾。
刘瑾悠悠转醒,先是茫然,随即剧痛和冰冷让他彻底清醒。他发现自己被牢牢捆在一张特制的铁椅子上,动弹不得。头顶只有一盏孤灯,光线惨白,照亮对面桌后端坐的时若,和她身后站立的青穗。
“时……时司正。”刘瑾的声音有些嘶哑,强装镇定,“这是何意?老奴犯了何事,劳动司正如此大动干戈?即便是陛下有旨问话,也该按宫里的规矩来……”
“规矩?”时若打断他,声音平直,没什么起伏,“刘公公现在跟我讲规矩?那你私藏睿亲王旧制信物‘青鸾佩’,勾结江南奸商胡永昌,走私军械原料,遥控西南黑石寨私开矿场、打造兵器的时候,可想过宫里的规矩?陛下的规矩?朝廷的规矩?”
刘瑾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胡……胡言乱语!这是污蔑!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小人构陷!时司正,你莫要听信谗言!”
“构陷?”时若从桌上拿起几样东西,一一排开在他眼前。
第一样,是那枚玉佩残件和“青鸾佩”的拓片。“认得这个吗?壬午年秋,睿亲王命宫外巧匠姜氏所制一对‘鸾鸟佩’之一。另一枚‘鸑鷟’令牌,已在西南头目‘疤爷’身上缴获。而这‘青鸾佩’,据内务府旧人常德贵指认,当年是由你刘公公,以‘借出查看’为名,从库中取走,再未归还,而常德贵已招供,并画押。”
刘瑾死死盯着那拓片,瞳孔收缩,呼吸都急促起来,却咬着牙不吭声。
第二样,是几张从江南账本里摘抄出来的关键,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汇往“义善堂”和标注“京中刘公”的巨款。“胡永昌的心腹账房吴有财,连同他记了十几年的密账铁匣,如今都在我手里。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刘公公,拿的可不少。”
刘瑾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开始涣散。
第三样,是萧逐渊传回的西南“疤爷”所持“鸑鷟”令牌的密信摘要,以及疤爷对“家里”信使特征的描述——左手小指不便,喜叩杯盖三下。“需要我让人把你的左手亮出来看看吗?或者,给你倒杯茶?”
最后一样,是几页从刘瑾值房搜出的与西南边境某些将领的“私人”通信草稿,内容隐晦,但提及“货物通行”、“打点关照”等字眼,时间与江南原料运往西南的记录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刘瑾看着那一排东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彻底瘫软在铁椅里,脸上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也土崩瓦解,只剩下灰败的死气。
“我……我……”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刘瑾,”时若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她脸上投下阴影,“你只是个办事的。‘青鸾佩’是信物,但真正能用这信物发号施令的,不是你。江南的钱,西南的矿,最终是为了什么?谁在御前,能有这么大的胃口,这么大的胆子?说出来,你或许还能留个全尸,你宫外的那些‘亲眷’,或许还能有条活路。若不说……”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谋逆大罪,株连九族。你那些藏在各处的干儿子、假侄子,一个都跑不了。还有那位‘御前伺候’的主子,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第一个灭你的口?胡永昌怎么死的,你没忘吧?”
攻心为上。时若一句句,全敲在刘瑾心上,令他绝望。
刘瑾的心理防线,在这些**裸的威胁和无法辩驳的证据面前,终于彻底崩溃。他老泪纵横,不再是那个权势滔天的秉笔太监,只是个怕死的可怜虫。
“我说……我都说……是……是‘那位’……是丽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太监,崔福海!”刘瑾几乎是嘶喊出来,“一切都是他指使的!‘青鸾佩’早年是他弄来交给我的,说这是……是‘老主子’留下的路,以后就用这个联络!江南的线是他搭的,西南的事儿也是他定的!银子大半都流到他指定的地方,我只是……只是个跑腿传话的!”
丽妃!崔福海!
时若心脏猛地一缩。丽妃是如今后宫最得宠的妃子之一,出身将门,其父兄在军中颇有势力。而崔福海,确实是丽妃宫中的大太监,常在御前走动,深得丽妃信任,在外朝也有些“体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