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辅国公府的书房内已点起了数盏牛油大烛,将墙壁上那幅精细的宫城图映照得毫厘毕现。萧逐渊指尖蘸了朱砂,在代表慈宁旧苑的区域重重画了一个圈,那红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仿佛一滴凝固的血。
“慈宁旧苑……”他低声沉吟,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范围不小,殿宇楼阁、亭台水榭,废弃多年,蛇鼠虫蚁遍布,要想在三天内找出‘黄泉引’的关键,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若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羹走近,轻轻放在他手边。她看了一眼宫城图上那片被朱砂标记的区域,轻声道:“阿渊,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黄泉引’若真是能在瞬间造成巨大杀伤的器物,其布置必然有迹可循。要么需要特定的空间安置,要么需要连接水源、风道,绝非随意藏在某个角落即可。”
她的话如同清泉,让萧逐渊焦灼的心绪稍定。他接过瓷碗,指尖触及她微凉的手背,感受到一股安定的力量。“夫人所言极是。”他舀起一勺温润的羹汤,却并未送入口中,目光依旧紧锁地图,“我已让严锋派最精干擅长机关勘验与土木建筑的好手,伪装成内务府派去检修老旧宫室的人,明日一早便进入旧苑。但苑内情况不明,对方既选此地,必有倚仗,我担心……”
“担心他们会设下陷阱,或者……那旧苑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杀阵?”时若接话道,眼神清亮而锐利。
萧逐渊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前朝宫廷于此经营数百年,留下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机关暗道,并非不可能。‘青蚨’既然能弄到‘彼岸膏’这等前朝禁药,未必不能掌握一些前朝宫廷的隐秘。”
他放下碗,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明路,让勘察的人进去;暗路,需得找一个对旧苑极其了解,甚至知道其中隐秘的人。”
时若眸光一闪:“你是说……旧日曾侍奉过先帝太妃,或者在慈宁旧苑当差多年的老宫人?”
“正是!”萧逐渊停下脚步,看向她,“这些人大多已放出宫,散居京城。找到他们,或许就能知道旧苑的布局秘辛,甚至是不为人知的暗道密室所在。”他立刻扬声唤道:“严锋!”
严锋应声而入。
“立刻去查,近二十年内,所有从慈宁旧苑(包括其前身慈宁宫)遣散出宫的太监、宫女,尤其是曾担任过管事、或者负责过修缮维护之人的下落!找到后,以礼相请,务必问出旧苑的详细情况,特别是任何异常之处或隐秘传闻!”
“是,爷!”严锋领命,匆匆而去。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长乐宫偏殿。
大总管冯保屏退左右,独自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镜中的他,面色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阴晴不定。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羊脂玉佩,指尖在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上轻轻一按,玉佩竟从中间无声裂开,露出里面卷成细筒的一小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静待酉时。”
冯保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一种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复杂情绪在他脸上闪过。他迅速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若无其事地将玉佩重新合拢,戴回腰间。
他走到窗边,望着辅国公府的方向,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萧逐渊……时若……任你们如何精明,也绝想不到,‘黄泉’之路,早已铺就……”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翌日清晨,伪装成内务府工匠的暗卫顺利进入了慈宁旧苑。正如所料,苑内荒草丛生,殿宇破败,雕梁画栋褪去了昔日色彩,只余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败。
负责此次行动的暗卫小队长代号“石影”,本身精通土木机关。他带着两名手下,看似漫不经心地丈量、记录着破损之处,实则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头儿,你看这口水井。”一名手下压低声音,指着后院一口被巨石半掩的枯井,“井口的绳索磨损痕迹很新,不像是废弃多年的样子。”
石影蹲下身,仔细查看井沿,又捡起一块石子丢下,侧耳倾听。回声沉闷,显示井下并非完全干涸,或有积水,或有他物。“标记下来,夜间再来细探。”他低声道。
另一名手下则在主殿后方发现了一处地砖的异样。几块地砖的缝隙明显比周围的要干净,仿佛近期被人撬动过。石影用随身携带的细铁钎插入缝隙,轻轻撬动,地砖竟微微松动。“下面有东西。”他眼神一凛,示意手下警戒四周,自己则更加小心地探查。
然而,就在他们专注于地面之时,并未注意到,远处一座废弃的阁楼窗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蛛网尘埃,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辅国公府内,萧逐渊与时若也并未闲着。
时若在药室内,对着那一小块“彼岸膏”和从刘瑾外室处得到的“安神引”残方,反复试验。各种药材在她手中被称量、研磨、混合、煎煮、蒸馏……她试图找出能克制甚至逆转其药性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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