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套宏大的计划。然而,李世民却微微蹙着眉,他显然想得更远。他看向李建成,话语说得有些隐晦,但兄弟之间的默契让李建成瞬间明白,他问的是更遥远的未来:
“大哥,铁路的问题说得差不多了。可我……我还是想听你再说说土地。日后我……们,土地究竟应该怎么处理?”
李渊和李元吉虽然没有完全听出李世民话语中那层关于未来权力交接的潜台词,但“土地”这个关乎帝国根基的问题,也同样牵动着他们的神经,不由得都再次竖起了耳朵。
李建成看着李世民,理解了他深远的忧虑。他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系统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土地问题,说到底,根子就是‘兼并’二字。也就是我方才说的,需要朝廷强力介入,从根源上限制甚至禁止土地私下买卖的问题。但这只是‘堵’,是防守。要想真正解决,需要一套‘疏堵结合’的组合拳。”
“土地啊……对于我们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文化而言,意味着活命的手段,意味着立身之本,不论是苦苦耕作的黔首百姓,亦或是耕读传家的世家门阀,都离不开这东西,在说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要搞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为什么会存在土地兼并这个现象。”
“这个问题……要从三个方面来讲,世家门阀、朝堂勋贵以及黔首百姓。”
“咱们就从世家门阀开始说,世间都流传一句俚语,叫百年王朝,千年世家,想必大家都听过,就拿我大唐的五姓七望为例,他们这些家族的传承,几乎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为什么他们能传承这么久呢?”
“因为土地,或许一开始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因为立功受赏,手中也就有了地产,有了在盛世扩张,乱世活命的本钱,然后随着朝代更迭,有的家族因为站错了队,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消亡了,新的政权就把这部分土地拿到手里,分发下去,可总是会有一部分投机者,他们有运气,有眼光,在几千年的纷乱当中存留下来,自身的实力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最终成为尾大不掉,也就是如今的局面。”
“然后就是朝堂勋贵,就比如我大唐二郎手下的那些文臣悍将,他们就和我说的一开始的世家一样,他们有功劳,受赏赐,不论是身份,地位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嘛,有了权势,就会为家族计,为子孙计,那他们会怎么做呢?世家大族的成功案例就在眼前,搞地呗!”
“可不论是世家门阀亦或是朝堂勋贵,他们的地是从哪儿来的?地是死的,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吧,可他们手里的地却越来越多了,黔首百姓手里的地却越来越少了……为什么?一方面是天灾**,一但受灾,总有人会活不下去,怎么办?人都快没命了,要地还有什么用?卖了吧,买粮食活命……还有风调雨顺时,百姓的地是怎么没的?总有那丧良心的,凭借着手中的权柄巧取豪夺……”
“这样下去,就会导致那些本就疲于奔命的百姓活的更加艰难,实在活不下去了怎么办?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他娘的能有人抄起刀子提着脑袋造反,然后又开启了下一轮的循环。”
“这就是王朝更迭的最主要的原因!想要跳出这个几千年来的怪圈,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一条鞭法’!”
李建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上到皇家亲王、朝堂勋贵,下到世家门阀、黔首百姓,但凡是个人,但凡手里有地,都要依律缴税!缴的什么税呢?不再是按人头收税,而是田亩税!按地来收税,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没地的不用交!这就是官绅一体收税,一体纳粮!”
这石破天惊的主张,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可是大哥……”
李元吉被这直接挑战整个统治阶层根基的想法吓住了,声音都带着颤。
“这个法子是好,能解决大问题。可这……这无异于从这些人身上剜肉啊!他们能愿意吗?满朝文武,天下世家,怕是要……要翻天啊!”
“老子管他愿不愿意!”
李建成猛地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噌”地站起身,脸上再无平日的戏谑或从容,只有一种近乎蛮横的、开天辟地般的决绝!
他指着窗外的大好河山,目光如炬,扫过李渊、李世民和李元吉:
“咋了?!他们多长了个七八?!大唐,应该由我们皇室,我们李家嗦了蒜!”
这粗俗却无比直白的话语,带着一种混不吝的霸气,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可是大郎……”
李渊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那是被千年传统所束缚的惯性思维。
“千年以来的规矩便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们若当真如此,岂非自绝于天下士人?这江山,恐难安稳啊……”
“阿耶!”
李建成猛地打断了父亲的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叛逆的锐气,发出了足以震古烁今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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