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正朝着一个小山坡走去。山坡上杜鹃花开得很灿烂。很艳红的一大片。有一个人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正在拼命地抽打着那些开得正艳的杜鹃花。我虽然很痛惜这些美丽的花朵被摧残,但却无意去阻止他,反而心中觉得很过瘾的样子。我甚至有一些也想去拿根竹竿,像他那样去抽打的冲动。地上落英缤纷。像一片鲜红的血。血色浪漫。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四个字。我很疑惑,为什么会有如此残忍的冲动?一阵风吹来,满地花瓣打旋着飞舞,居然都变成了蝴蝶。漫天的红蝶,都朝山坡的顶上飞去。像一片红色的云。但是,山坡顶上突然又窜出来好多秃鹫,将红蝶冲得七零八落。坡上有水漫了下来,竟红红的,像是血……
“血色浪漫”?在我的梦中,怎么会出现如此暴力的情绪?满山的鲜血漫下来,这将是多么可怖的场景呵,哪里还有浪漫可言?难道在我的灵魂深处,也隐藏着暴力的倾向么?梦醒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记忆深处的那件往事,竟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我在第二个基层所工作时发生的一件事情。那个时候每个晚上要轮流值班已形成了惯例。初冬的下半夜,已有了许多的寒意。我和一位同事披着大衣,无聊地坐在办公室里,能聊的话已全部聊完,正百般无聊呢,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似一阵的呼喊:“抓贼!”“抓贼啊!”抓贼不是我们的工作。但那一阵阵的呼喊,无疑兴奋了我们的神经。
整栋楼已传出“踢踢、蹋蹋”的奔跑声,我和同事赶紧将披着的大衣往椅背上一撩,各自拿起那支三节电池的长手电,冲进门外的夜色中,朝人声鼎沸的方向奔去。我们一跑上大桥,便见桥南的田野中手电光乱晃。这个笨贼,居然在已割去了水稻的田野里逃跑,一片旷野,连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手电光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他除了束手就缚,还能逃得到哪里去呢?
派出所的民警也赶来了,手电光在人的脸上一阵乱晃,民警一看我们也赶去相助,便劝住了赶来的群众,我和同事帮助那个民警一起将那个小偷扭送去派出所。
派出所灯火通明,虽然另外还有人也在值班。我正诧异,怎么听到了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不倾巢出动,而只派了一个民警去实施抓捕?听到了外面的人声,里面值班的民警才开门迎了出来,手电在那个小偷的脸上晃了一下,说:“唔,抓来了吗!”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许是抓贼这种事在他们的眼中太小了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朝我们挥了挥手,让我们带小偷去审讯室。然后,自管走进了办公室,似乎不打算再管这件事。我们与那个民警将小偷扭进审讯室。民警将小偷铐在了审讯椅上,便笑着对我们说:
“今天的这个笔录你们帮助做吧!我得去上一下厕所。”
笔录我们做过,但那是查投机倒把案件的调查笔录。审讯笔录却是从来也没有做过。偷窃案在民警的眼中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但在我们的眼中。却是名副其实的大事了。受人之托,当然得忠人之事。我和同事,端坐在审讯桌前,随手取过放在审讯桌一角的笔录纸和笔。开始履行受委托的工作。但是,那个小偷对我们的问话一概不理。只是低着头坐在那儿。在抓捕小偷的时候,我曾问身边赶来的群众:
“他偷了什么
得到的回答是:“他正想偷呢,来不及下手,便被人发现了。一喊,他便逃了。”
抓到他时,确实身上没有藏着掖着什么东西。按照现在的说法,叫做犯罪未遂。那个年代,哪管这么多!只要被人发现有作案迹象。就会被抓。于是,“有枣没枣三杆子”。常常还真能打下几颗枣子来。我见他一直低着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不禁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子,几步跨到他的眼前,一把抓住他乱糟糟的头发,掀起他的脸来。他脸苍白,满眼惊慌。我不及细想,随手甩了他两个巴掌。“啪啪”两声清脆声响起,他干脆仰着头,任由着我打。我放下抓住他头发的手,他也不再低下头。而将双眼紧紧地闭上。紧抿着嘴巴,一脸的倔强。
刚才的触手冷凉已变成了**的发麻。自小到大,我从未伸手打过人。怎么一伸手,便这么凶狠呢?是深更半夜被引出去抓人带来了我的怒火,还是他的沉默激发了我的野性,而让我怒不可遏?我一直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作为自己行事处事的目标。怎么在我柔弱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暴力的倾向么?我下意识地甩了一下手,似乎想将手掌中那一份令人不快的感觉抖去。我不禁有些懊悔起来:我干嘛打他呢?我有什么权利打他?!作为人,我与他是平等的。尽管此刻我是审讯者,他是被审讯者;我是管理者,他已沦为小偷。但在人性上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在人性上我与他依旧是平等的。我没有比他高出一截,他也没有比我矮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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