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骄阳把军区大院的柏油路烤得冒白烟。
两旁的哨兵肩扛着九五式自动步枪,枪身的烤蓝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他们的目光本像淬了钢的钉子,扫过蒋云枫时却都下意识地收了半分——不是因为他那身扎眼的白风衣,而是这青年眉梢眼角藏着的锋芒,像未出鞘的刀,明明没亮刃,却让人后颈发寒。
这些常年跟枪杆子打交道的兵油子,最懂这种藏在从容下的狠劲。
警卫员是个脸膛黑如炭块的少校,肩章上的星徽被汗水浸得发亮,自始至终没吐一个字。
到了办公楼门前,他屈指叩了叩厚重的红木门,指节撞在木头上,发出“笃笃”两声闷响,像在报讯。
“进。”
门内的声音像碾过戈壁的履带,沉得能压垮人心。
那不是装出来的威严,是执掌数十万大军半生,从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气场——往那儿一坐,就像座压阵的山,能让最跳脱的刺头瞬间敛了所有棱角。
蒋云枫推门的刹那,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办公桌右上角那顶将官帽。
墨绿色的帽檐压着金穗,穗子磨得有些发亮,旁边摞着的文件边缘都卷了毛,却码得像刀切过般齐整,透着股老军人独有的板正。
桌后的花甲老人抬了抬眼。
蒋云枫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半秒。
老人穿着笔挺的橄榄绿常服,肩章上的金星在顶灯的光线下亮得扎眼。
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的额头爬着几道深沟,最显眼的是眉骨上方那道疤,从发际直劈到眉尾,像被弹片刮过的旧伤,藏着南疆战场的枪林弹雨、藏区平叛的风雪交加,藏着大半辈子的刀光剑影。
尤其是那双眼睛。
眼窝陷得很深,瞳仁却亮得像寒夜里的狼眼,半眯着扫过来时,带着股能穿透皮肉的锐劲,仿佛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看穿——这就是赵天雷,南云军区的“定海神针”。
“坐。”
赵天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指节粗得像老树根,虎口的老茧厚得能磨破纸。
那敲击声不快,“笃,笃,笃”,敲在光溜溜的红木桌面上,像在给这场谈话定调子。
蒋云枫在对面的木椅上坐下,腰背挺得像标枪,膝盖并得严丝合缝,双手平放在膝头——标准的军人坐姿,比不少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还规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办公室的空气都比外面沉三分,不是空调开得足,是这位老将军身上的铁血煞气,混着执掌军区的权势威压,凝得像块烧红的铁。
“冷丫头的小师弟?”
赵天雷端起桌上的搪瓷缸,缸身印着“南疆反击战纪念”几个字,边缘磕掉了块瓷,露出里面的白茬。
他呷了口浓茶,苦涩的茶香瞬间漫开,“那丫头在电话里把你吹得能上天,说你能剜了南云这颗毒瘤。”
蒋云枫勾了勾唇角,没接话。
赵天雷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那双狼眼陡然锐了三分:
“但我赵天雷不认人,只认理,认骨头。
冷丫头的面子,在我这儿顶不了一颗子弹的分量。”
“晚辈明白。”蒋云枫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凿地,“所以今天来,不是借三师姐的光,是来给您递份东西。”
他说着,从风衣内袋里摸出张纸,平摊在桌面上。纸页边缘有些发卷,上面的字迹却笔锋凌厉,像刀刻的一样。
“这是什么?”
赵天雷的手指还在敲桌面,节奏没变,眼神却沉了沉,像盯上猎物的老豹。
“南云省七个制毒窝点、六条贩毒通道的详细坐标。”
蒋云枫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半分怯意都没有,“从昆州的地下工厂,到临沧的跨境暗道……”
赵天雷的手指猛地顿住。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被无限放大,“咔哒,咔哒”,像在给这场谈话倒数,每一声都敲在人的神经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赵天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股山雨欲来的沉,“南云的毒情,地方公安年年喊‘严打’,结果呢?毒枭换了一茬又一茬,窝点拆了一个又冒一个——不是他们没用,是根扎得太深!”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搪瓷缸被震得跳了跳,里面的浓茶溅出几滴,落在文件上晕开深色的痕:
“那些藏在公安系统里的蛀虫,跟毒枭称兄道弟,搂着同一个女人喝酒!
毒品过一次境,他们的账户就多一串零!
你想动这些窝点?等于伸手去掏这些人的钱袋子,他们能跟你拼命!”
蒋云枫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等他把火发完,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狠:“所以才来找您。”
“找我?”
赵天雷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股铁石碰撞的硬,“你想让军区插手地方事务?知道这违反了多少条规定吗?
真要闹大了,别说我这顶帽子保不住,连军委那边都要掀起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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