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脱离了希望之城空间站的引力井,重新投入无垠的黑暗。舷窗外,碎星带如同一条由钻石尘埃和破碎世界构成的、缓慢旋转的银河,美丽,却潜藏着无数致命的陷阱。
罗奇站在“幽影潜行者”的驾驶舱内,机体正在进行例行的巡航状态自检。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舱内回响,但他几乎听不见。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的频率感知中。
自从离开伊甸,这种感知就未曾停止,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而此刻,进入碎星带航道后,那无形的警告已经变成了刺耳的蜂鸣,在他脑海深处疯狂作响。
不是单一的信号,而是一片。一片充满杀意、被精心编织过的“寂静”。它们隐藏在旋转的星尘背后,掩埋在异常辐射的波纹之下,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等待猎物的掠食者。
HLF。他们来了。
与此同时,那源自神骸实验的低语也开始变得活跃。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仿佛某种古老预言的碎片,夹杂着冰冷的计算和无数意识残渣的哀鸣,试图搅乱他的思维。
“湮灭……在秩序的边缘……”
“循环……必将重启……”
“倾听……净化的频率……”
罗奇闭上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必须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如同构筑堤坝,抵御着这内外交困的精神侵袭。一边是外界真实的杀机,一边是体内虚幻的疯嚣。他站在两者之间,如同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他调出星图,目光落在前方那片标记为“高密度尘埃区”的空域。那里是完美的伏击点,干扰强烈,便于隐藏,且是舰队返航伊甸的必经之路。一切都指向那里。
是时候了。
他在内心最后一次审视那个冰冷而残酷的计划。保护凯伦,奋战到底,然后在最“合理”的时刻,被HLF“击败”并俘虏。他需要这场表演完美无瑕,需要让凯伦相信他的忠诚直到最后一刻,也需要让HLF认为他是凭借实力才艰难拿下的有价值的目标。
这意味着,他必须压抑住每一次想要更有效杀敌的本能,必须计算好机甲承受的每一次伤害,必须在最危险的关头,将自己送到对方的刀口之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这是对自己生命的极端漠视,也是一场豪赌。如果HLF的目的不是俘虏,而是格杀勿论呢?如果他在表演中出现丝毫差错,导致凯伦真的遇险呢?
不,不会。他回忆起那台HLF王牌机甲上属于墨家的技术特征。泽西,那个男人,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俘虏,更是一个答案,一个连接。他赌的就是泽西的野心和洞察力。
“罗奇,”通讯频道里传来凯伦平静的声音,他似乎在旗舰的舰桥上,“你的机体读数有些波动,神经负荷偏高。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罗奇猛地睁开眼,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稳定得没有一丝波澜:
“感谢大人关心。只是在进行高强度的感知预演,模拟可能遭遇的突发状况。一切正常,可以应对。”
他撒了谎。他正在预演的,是如何“合理地”走向自己安排的失败。
“很好。”凯伦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保持警惕。这片空域并不太平。”
通讯切断。
罗奇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了操纵杆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纷杂的思绪沉淀下来。他透过全景屏幕,凝视着远方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尘埃云。
他能感觉到,HLF的舰队就像隐藏在云层后的雷暴,能量正在积聚,致命的闪电即将劈落。
而他,将主动驶入这片雷暴之中。
“来了。”
他低声自语,不像是在预警,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他推动操纵杆,“幽影潜行者”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兽,发出了第一声战吼。
碎星带的尘埃云,在远处观测时如同静谧的纱幔,唯有深入其中,才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研磨着一切的死亡低语。细密的晶体颗粒持续不断地刮擦着“幽影潜行者”的纳米层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舰队的传感器范围被压缩到极限,屏幕边缘充斥着扭曲的光斑和虚假信号。
罗奇的精神绷紧如弓弦。脑海中的蜂鸣与低语几乎要汇成一片,但他强行将它们压制下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超越常规的频率感知中。他能“听”到,就在那片最浓密的尘埃漩涡背后,某种庞大而危险的东西,正屏息以待。
来了。
没有警告,没有通讯干扰的前奏。
前一秒,雷达上还只有一片混沌的噪音;下一秒,数十个高能量信号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从尘埃云的核心刺出!
它们并非乌合之众的星际海盗,它们的阵型展开迅捷而致命,带着一种经过血与火淬炼的简洁与高效。能量炮的光束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散射,而是精准地集火向舰队护航编队的关键节点——引擎喷射口、武器阵列、传感阵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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