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食灵 第1章 被光芒卷走的厨刀

林风最后看到的，是灶台上那锅熬成琥珀色泽的糖汁。阳光透过厨房的百叶窗，在糖浆表面投下细碎的光点，恰似撒了一把碎金。

浓稠的糖浆里，气泡“啵啵”地炸开，裹挟着焦香的热气扑到他脸上，烫得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作为私房菜厨师兼美食博主，他正在拍摄祖传的“九转玲珑肉”——单是熬这锅糖色，就已在灶台前站了三个小时。手腕酸得如同坠了铅块，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带来一丝凉凉的触感。镜头中的肉块在糖汁里打了个滚，裹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外衣，油星在浓稠的糖衣上滋滋跳动，他心里琢磨着，弹幕想必又会刷满“隔着屏幕流口水”，说不定还有人会问是不是加了特效。

“最后一步，收汁。”他对着镜头扬了扬嘴角，特意放慢了动作。手腕轻轻一转，厨刀精准地将肉块码成一个圈，刀面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并非闪电那种带着轰鸣的撕裂感，反倒像是有人在云层里打翻了调色盘，金色、紫色、蓝色的光丝拧成一股，如同一条活过来的光蛇，直直地冲进他的厨房。

林风下意识地举起厨刀去挡，金属刀柄传来一阵麻酥酥的震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手臂爬上来，窜到后颈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刚熬好的糖浆黏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光将自己裹住。灶台瓷砖上的油渍、三脚架上的镜头、刚做好的红烧肉在视野里扭曲晃动，渐渐变淡，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光点，连鼻尖萦绕的肉香也随之散去。

失重感刚出现就消失了，下一秒，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屁股着地的瞬间，冰凉的湿意顺着裤子渗进来，带着泥土特有的腥气。

“咳……”林风呛出一口带着泥土味的空气，肺里像灌了沙子。撑起身子时，掌心被草叶上的露水浸得发凉，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把厨刀，刀身沾着几根深绿色的草叶，刀刃上还残留着红烧肉的油光。周围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参天古木的树干得两三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上缠着发光的藤蔓，幽蓝的光如同挂了一串小灯笼，把树影映得忽明忽暗。空气里飘着一股怪味——有点像烂树叶在潮热天气里捂出的霉味，又混着点甜得发腻的果香，甜腥交织，闻得他胃里一阵发紧。

他的手机还揣在围裙口袋里，掏出来一看，屏幕裂得像张蜘蛛网，边角磕掉了一块塑料。信号栏空荡荡的，连个叉号都没有，时间停在穿越前那一刻——下午三点十七分。更要命的是，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三个小时站灶台早已把力气耗光，刚才还觉得香气扑鼻的红烧肉，此刻成了勾得人眼冒金星的念想。

“有人吗？”林风喊了一声，声音撞在树干上弹回来，带着点空洞的回响。惊起几只翅膀带荧光的飞虫，蓝幽幽的光点在眼前晃了晃，又钻进茂密的枝叶里去了。他定了定神，好歹也是玩户外美食的，野外生存的基本知识还在——先找水源和能吃的东西。鞋底踩着厚厚的腐叶，软绵绵的像踩在旧棉絮上，偶尔会踢到硬邦邦的树瘤，硌得脚趾生疼。

顺着林间一道潺潺的溪流往前走，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偶尔有银色的小鱼窜过，带起一串细小的水花。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片开垦过的地，泥土被翻得松松软软，却没种着常见的庄稼，只有几株形状古怪的植物歪歪扭扭地长着。几间低矮的土坯房缩在树林边，茅草屋顶上压着石块，烟囱里冒着淡淡的青烟，烟丝在风里打着旋儿往上飘。林风眼睛一亮，刚想走过去，脚底下踢到个硬东西，差点把他绊倒。

那是块巴掌大的黑面包，硬得像块石头，表面沾着泥，边儿上已经发了霉，长出几簇灰绿色的霉斑。但饥饿感像一只手攥着他的胃，越收越紧，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林风捡起来吹了吹，硬壳上的泥灰簌簌往下掉，他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粗糙的麦麸瞬间刺得喉咙生疼，像吞了一把沙子，一股涩味顺着舌尖蔓延开，带着点说不清的土腥气。紧接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猛地袭来，眼前的树影像被揉皱的纸，忽远忽近。他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树，树皮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但房子还是在晃悠，手脚像灌了铅，连喘气都费劲，胸口像压着块湿棉絮。

“又是个被‘无名麦’坑了的外乡人？”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混沌的脑海。

林风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粗麻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个子不高，肩膀却挺宽。背着一个藤筐，筐沿缠着细藤，里面装着些红红绿绿的野果，红的像玛瑙，绿的泛着油光。少年皱着眉看他，眉峰微微上挑，眼神里带着点警惕，又有点说不清的同情：“这面包没‘真名’，吃了会犯晕，你不知道？”

“真名？”林风的舌头有点打结，晕乎乎的，像是含了一块化不开的糖，“啥……意思？”

“就是食物本来的名字啊。”少年放下藤筐，藤条与地面碰撞发出“哗啦”一声。他从里面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果子递过来，果皮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先吃口‘红珠果’压一压，这是有真名的，能解晕。”

果子的表皮光滑冰凉，触到指尖时让人打了个激灵。林风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瞬间冲散了喉咙里的涩味，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河床。那股天旋地转的感觉也像退潮似的慢慢消退，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他这才看清少年的脸，皮肤是健康的蜜色，大概是常晒太阳的缘故，脸颊上有几颗浅浅的雀斑，眼睛亮得像林间的溪水，映着藤蔓的蓝光。

“我叫托姆，住前面的落麦村。”少年指了指土坯房，指尖沾着点草汁，“你是从哪来的？穿得真奇怪。”

林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糖浆的白色厨师服，胸前还别着一个小巧的麦克风，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擦手巾。又摸了摸怀里的厨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头一沉，那点“说不定是在做梦”的侥幸彻底没了——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拍什么户外探险节目，那道白光真把他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叫林风，是个厨师。”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稳当些，喉咙里还有点发紧，“我……好像迷路了。”

托姆的眼睛瞪圆了，瞳孔里映出惊讶的光：“厨师？就是能让食物变好吃的人？”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气息里带着野果的甜香，“那你知道‘老麦灵’的真名吗？我们村的老麦灵快不行了，要是它死了，大家就只能吃这种会让人头晕的黑面包了。”

林风顺着托姆的目光看向村子深处，那里有一片被木栅栏围起来的地，栅栏是用粗壮的树干钉成的，有些地方已经松动。地中央立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一株巨大的小麦，却长着孩童手掌般大小的叶片，麦穗沉甸甸的，却透着一种灰败的黄色。叶片边缘泛着枯黄，蔫蔫地垂着，风一吹，叶子摆动的幅度都小得可怜，远远看去，竟像是在叹气。

“老麦灵？”林风握紧了手里的厨刀，指腹蹭过冰凉的刀背，刀身映出他眼底的疑惑，“那是啥？”

托姆还没来得及回答，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木门被撞开的“吱呀”声、女人的惊呼声、铁器碰撞的“哐当”声混在一起。几个穿兽皮的壮汉举着长矛跑出来，兽皮上还沾着深色的污渍，长矛的木杆磨得发亮，矛头闪着寒光。为首的人满脸络腮胡，额角有道狰狞的疤痕，他大声喊着：“雾线又退了！堕落食灵要来了，快把孩子带进地窖！”

林风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树林深处，刚才还只在树梢飘的薄雾，这会儿正像活物般翻滚着往下沉，乳白的雾气里裹着灰黑色的阴影，像被墨染过似的。雾气里隐约传来奇怪的嘶吼，不是野兽的咆哮，倒像是无数东西在磨牙，“咯吱咯吱”的，听得人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托姆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声音发颤：“快跟我走！雾里的东西会吃人的！”

林风被少年拽着往村子里跑，草叶划过脚踝，带来一阵刺痛。怀里的厨刀随着脚步颠颠晃晃，冰凉的刀身偶尔撞到肋骨，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雾，雾气已经漫到了脚边，带着刺骨的寒意。又看了看远处那株蔫蔫的“老麦灵”，叶片在风里微微颤抖，像是在恐惧。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钻进脑海——

这里的食物，跟他认知里的，恐怕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他这把用来切菜的刀，说不定很快就得干别的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