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食灵 第4章 深夜的破坏者

月光将卡伦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灰蛇贴在地面，随着他的脚步在草叶间扭曲游走。夜风格外凛冽，裹挟着雾水刮在脸上，如同小针扎刺，凉丝丝的。

林风缩在麦灵田外的灌木丛中，枝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湿冷的感觉顺着衣领往里钻。他屏住呼吸，看着三个猎食者猫着腰凑近木栅栏，动作轻得像偷鸡的黄鼠狼。卡伦将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放，“哗啦”一声，倒出来的竟是几块带尖刺的黑石头——林风白天在村外乱石堆见过这种东西，托姆说它叫“腐心石”，是雾里怪物的粪便，能把植物的根须腐蚀成泥。

“老大，真要这么做吗？”一个年轻猎食者声音发颤，手里的石斧攥得紧紧的，“要是被村长发现……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发现个屁！”卡伦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那道白痕在月光下格外显眼，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等老麦灵被这石头烂死，那外乡人就没话说了。到时候献祭了它，森林赏赐的吃食够咱们吃半年，总比跟着个毛头小子赌命强！你想天天啃那剌嗓子的无名麦？”

他抓起一块腐心石，指节攥得发白，狠狠往老麦灵根下的土里砸去。石头刚钻进松土，林风看得一清二楚——老麦灵的叶片猛地抽搐了一下，像被针扎似的不停颤抖，边缘好不容易透出的那点绿意，眼看着就淡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一股怒火“噌”地窜上林风头顶，烧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并非什么英雄，只是个想在这光怪陆离的地方活下去的厨师，可看着自己忙活一天的成果被如此糟蹋，看着那株明明弱不禁风却还在努力存活的麦灵遭罪，攥着厨师刀的手不禁收紧，刀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住手！”

林风的吼声划破夜空，如同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卡伦三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脖子转动得像生锈的合页。月光恰好照在林风脸上，也照亮了他手里那把闪着冷光的厨师刀，刀刃映着月色，透着一股寒气。

“外乡人？你敢跟踪老子？”卡伦又惊又怒，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猛地抄起身边的石矛，矛尖在月光下闪着凶光，“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落麦村谁说了算！”

两个年轻猎食者也抽出石斧，刃口带着豁口，却依旧锋利。他们呈扇形围上来，脚踩在草叶上发出“沙沙”声，像两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林风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住冰凉的木栅栏，栅栏上的木刺硌得生疼。他眼睛死死盯着卡伦手里剩下的腐心石，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发紧：“老麦灵没招你惹你，村民们也不想天天吃那些让人头晕的野果，你为什么非要毁了它？”

“毁？老子这是在救他们！”卡伦狞笑着往前逼近，石矛的影子投在林风脸上，“遗忘之日后，食灵就是森林的奴才，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就得看森林脸色！你以为凭你那点给菜叶子浇水的破手艺，就能逆天改命？做梦！”

石矛带着风声刺过来，快得像毒蛇吐信。林风猛地侧身躲开，石尖擦着胳膊划过，带起一阵刺痛，布料被划破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并非战士，厨房切菜再快，也敌不过这些常年与野兽搏斗的猎食者，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老大，别跟他废话，直接绑了扔给雾里的东西！”一个年轻猎食者举着石斧砍来，斧刃带着破空声。

林风踉跄着后退，后腰突然撞到一个硬东西——是托姆昨天说的排水渠石板，边缘被磨得光滑。他急中生智，猛地掀开石板，渠里积的水“哗啦”泼出去，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正好溅在两个猎食者脚上。

“妈的！”两人脚下一滑，像踩了香蕉皮似的，斧头差点脱手，踉跄着才站稳，裤腿湿了一大片，十分狼狈。

就在这时，老麦灵突然发出一阵“沙沙”声，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风眼角余光瞥见，那些白天舒展了些的叶片，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朝卡伦那边歪过来，像一群举起来的胳膊。更奇怪的是，栅栏周围的空气似乎变热了，带着一股干燥的暖意，如同凑近了烧得正旺的火堆，连雾水都被蒸散了一些。

卡伦也察觉到不对劲，举着石矛的手顿了顿，疑惑地看着老麦灵，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破草……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突然从麦灵上掉落，像被什么东西引导着，不偏不倚飘向卡伦手里的腐心石。叶子刚碰到石头，竟“噗”地冒出一小团橘红色的火星，像点燃的火星子，腐心石表面迅速变黑，冒出一股酸臭的黑烟，如同烧着的烂木头。

“什么鬼东西！”卡伦吓得一把扔了石头，那团黑烟却像长了眼睛，追着他的手背飘过去，烫得他“嗷”地叫了一声，手背上立刻起了个燎泡，红得发亮。

两个年轻猎食者也吓坏了，他们看看那片还在微微发光的叶子，又瞧瞧卡伦手背上迅速鼓起来的水泡，眼神里的凶狠渐渐变成了恐惧，握着武器的手开始打颤。

“是麦灵……麦灵在护着他！”一个人颤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老人们说的是真的，食灵能分清好坏！”

落麦村的人从小就听祖辈说，食灵有灵性，能分辨善恶，对善待它们的人给予好处，对伤害它们的人施加惩戒。此刻老麦灵的举动，无疑印证了这话——它在保护那个想救它的外乡人，惩罚那个想害它的混蛋。

卡伦又惊又怒，额头上青筋暴起，还想动手，却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拉住：“老大，算了！真的算了！麦灵发怒了，再闹下去，森林会怪罪我们的，到时候谁都活不成！”

林风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握紧厨师刀挡在老麦灵前，胳膊虽然在抖，声音却很沉稳：“滚。再敢来捣乱，下次就不是起水泡这么简单了。”

卡伦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像要吃人似的，可终究没敢再上前。他捂着受伤的手，疼得龇牙咧嘴，带着两个手下狼狈地跑了，脚步踉跄，连掉在地上的石斧都忘了捡。直到他们的影子钻进远处的雾气里，林风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回头看向老麦灵，那些歪着的叶片已经回到原位，只是顶端那片最干瘪的叶子上，竟多了一丝极淡的金色纹路，像被月光镀了层边，在夜里隐隐发光。

“谢了啊。”林风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片叶子。指尖传来比昨天更清晰的暖意，还有一丝微弱的、有节奏的震颤，像是在回应他的道谢，又像是在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笃笃”的木杖点地声。林风猛地回头，看见格雷拄着木杖站在栅栏外，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摇摇晃晃，映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些说不清的沉重。

“村长……”林风有些尴尬，手还放在麦灵的叶片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的冲突，总不能说自己跟猎食者打了一架，还靠麦灵“反杀”了吧。

格雷却没提卡伦的事，只是慢慢走到老麦灵旁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被腐心石砸过的地方，又伸出手，在那股酸臭的黑烟残留处扇了扇，长长叹了口气：“这腐心石是雾里的‘蚀骨虫’拉的，埋在土里，十年都长不出一根草。没想到卡伦这混小子，能干出这种事。”他抬头看向林风，眼神里多了些郑重，“你救了它，也救了我们——要是麦灵真被这石头毁了，我们村就真没活路了。”

林风这才发现，老麦灵被砸的地方，土壤边缘竟泛着淡淡的绿，像一圈细密的绿线，正顽强地抵抗着腐心石的侵蚀。他想起刚才那团火星，突然明白：这株麦灵，比他想象的要倔强得多，它不是在被动地等待帮助，而是在拼尽全力自救。

“明天一早，我让人把村里所有的腐心石全挖出来，集中烧掉，省得再害人。”格雷站起身，木杖在地上顿了顿，“卡伦那边，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风胳膊上的伤口，又移到老麦灵叶片上的金色纹路，“你要是真能让老麦灵活过来，落麦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的事，就是全村的事。”

回到格雷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雾气开始慢慢散去。林风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他摸了摸胳膊上被石矛划破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又想起老麦灵叶片上的金色纹路，像镀了层阳光，心里那点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那是厨师看到顶级食材时的兴奋，是发现一道美味奥秘时的激动，也是人在绝境中抓住一丝希望的坚定。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像金色的丝线，斜斜照向麦灵田的方向。林风仿佛能看到，那株饱经风霜的老麦灵，正迎着光，悄悄舒展着叶片，那些枯黄的叶边，正一点点褪去，露出底下鲜嫩的绿，连空气里，似乎都开始飘着淡淡的麦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