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光那要吞尽一切的野心,像最深的噩梦,沉甸甸砸在祠堂里每个人心口。空气好像都冻住了,带着一股让人憋气的冰凉。可害怕到了头,反而逼出一股豁出命的狠劲。
没工夫哆嗦,没工夫瘫软。
敌人已经亮出了毒牙,刀尖直捅心窝子。退一步,就是全族死绝,变成邪祟的口粮或者文化的空壳。
黎鹤猛地抬起头,眼里所有的迷糊和犹豫都烧光了,只剩下一股冰凉的、近乎烧起来的决绝。他看向祭台上气若游丝的沈傩,嗓子因绷得太紧有点沙,却异常清楚:
“沈傩大人,请把‘驱邪傩’的整套舞步,传给我。”
不是求,是告知。是认清局面后,对自个儿必须扛起来的担子的确认。
沈傩默然看了他一会儿,那双熔金的眸子里好像划过一丝极复杂的微光。祂没多说,只极轻地点了下头。
“凝神,静心。”祂的声儿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搅扰的肃穆,“此傩与‘开山’不同。‘开山’重气势,靠力气撞开阻碍;‘驱邪’重意念,凭念头洗刷污秽。步法更繁琐,心念得纯粹,引动的气不是山河的壮阔,是日月的清辉,星辰的肃杀。”
接下来的工夫,祠堂成了最严的教场。沈傩强打着精神,指尖凝出丝比头发还细的金光——金光在空中划出‘驱邪傩’的步法轨迹,声儿虚却准:‘转身时腰要沉,像扎根在祭坛上’;
心口的玉佩也跟着轻颤,把一丝极淡的清凉气息飘向黎鹤,帮他稳住翻涌的气血,把“驱邪傩”的完整步法、手印、呼吸节奏还有最要紧的“意念引导”关键,一样样教给黎鹤。
这套傩舞比“开山傩”复杂精妙得多,对意念纯净和身子协调的要求到了邪乎的地步。好多转身发力的窍门诡异难测,完全不合常理,口诀更是深奥拗口。
黎鹤学得极其吃力。汗水浇透衣裳,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后背旧伤被扯得钻心疼;练‘旋身驱邪’时,脚踝崴了好几次,肿起个大包,他却只拿布条胡乱一缠——
指尖磨出的血泡破了,血沾在衣摆上,他却下意识攥紧腰间短刀,刀把的‘守’字刻痕硌着掌心,像阿爷在说‘撑住’;再比划‘驱邪傩’起手式时,竟把那股‘疼劲’揉进了动作里,手势比之前沉了半分,清凉气息也跟着显了点影,眼神没半点松动,脑子因为死记硬背那些玄乎的要点一阵阵抽着疼。
可他咬碎了牙,眼神焊死在沈傩的每个细微示范上,耳朵竖起来捕捉每个音,把所有的难受和疲倦都硬摁下去。
一回不成,两回不成……十回不成……
他记不清自个儿崴了多少次脚,抡错了多少回胳膊,念岔了多少遍口诀。每回出错,都可能招来邪气反扑的风险,可他只是闷哼一声,擦掉嘴角因心神震动渗出的血丝,爬起来接着练。
巫诚一边守着,一边亲自去挂祖传的‘驱邪傩面’,傩面左眼角有道老裂痕,他用袖口仔细擦了擦裂痕上的灰,挂的时候特意让傩面的视线对着祭坛方向,低声说:‘老伙计,今儿又得靠你镇着点了’;
还把记偏差的布本子揣进怀里,说:‘等会儿给守祭坛的娃们讲,别让他们走了样’,布本子上的字,是用老祭坛的炭灰写的,沾着点传承的气。
慢慢的,在这种近乎自残的疯魔练习下,黎鹤的动作开始从最初的笨拙僵硬,变得顺溜起来。他虽然还是没法完美重现沈傩那带神韵的舞姿,可已经能把一整串动作完整地、大体不错地顺下来了。
更要紧的是,在他偶尔心神高度集中、动作恰到好处的某个刹那,他周身好像真开始聚起一丝丝极微弱、却带着清凉净化意味的气息,跟之前“开山傩”的温热磅礴感全然不同。
“可以了。”沈傩终于开口,停了教学。祂的声儿比刚才更虚,说话时嘴角溢出丝极淡的金色气痕,指尖的金光也暗了半分,却还是强撑着把最后一个‘封邪手印’的要点说完,才缓缓垂下手。
心口的玉佩颤得更轻了,像在替祂喘口气。
“样子有了个大概,意境得自个儿悟。临到上阵时,心念纯净,才能引出真力气。”
黎鹤停下动作,浑身跟水洗过似的,喘得厉害,却重重地点了头。他明白了,这“驱邪傩”的力气,更大程度看施术人的心境和对“净化”信念的强弱。
正这当口,祠堂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派到边界的族人连滚带爬冲进来,胳膊上还留着新鲜的黑纹抓痕,手里攥着块染了黑纹的布条,布条上的邪气直往人身上钻,他喘着说:“失魂者离咱顶多半个时辰!有的还扛着大箱子,上面画着花国的标记!”
还瞅见好几股可疑的气息正悄悄往聚居地方向摸过来!
最后的关头,终于要到了。
黎鹤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疲惫,目光扫过巫诚和几个老艺人。
“诚伯,照早先定下的最后法子准备吧。”
“把所有老人、女人娃娃提前挪到后山最隐蔽的洞里,备好吃喝药品,没信号,绝不出来。”
“所有还能动弹的,检查家伙,分好守位!祠堂、祭坛、还有可能藏碎片的几处老物件存放点,必须死守!”
“点起所有能点的火把!咱要让这儿亮得像白天,让那些魑魅魍魉没处藏!”
他的命令一条条下去,清楚又冷静。族人们轰然答应,立马跑动起来。憋了太久的战意和恐惧搅在一起,化成了最后的行动力。
黎鹤最后看向祭台上的沈傩。
沈傩也正看着他,金色的眸子在晃动的灯火下深不见底。
“你……备好了吗?”沈傩的声儿低得几乎听不见。
黎鹤慢慢攥紧拳,指尖蹭过腰间短刀的‘守’字刻痕,怀里的玉佩也跟着沈傩的玉佩轻颤,两股清凉气息凑在一块儿;
他迎上沈傩的目光,一字一顿:“时刻准备着。”话音刚落,沈傩指尖那丝金光落在他肩上,瞬间暖得像贴了块老祭坛的暖石,黎鹤明显感觉到,这暖意顺着肩膀往下淌,跟腰间短刀的暖、怀里玉佩的凉凑在一块儿,凝成股‘能扛住’的劲;
他抬头时,正撞见沈傩眸子里极淡的笑意,像在说‘没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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