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地里,篝火的余温还没散尽,空气里混着昨晚那帮年轻人刚开始学傩舞时那股笨拙又兴奋的劲儿。黎鹤浑身酸疼,却透着一股踏实,正跟几个老艺人商量,怎么把这刚冒头的小火苗仔细护起来,一步步教下去。
冷不防……
一股阴湿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像数九寒天突然掀开了冰窖门,一下子糊住了聚居地上空!
那不是普通冷风,是带着邪性、直往骨头缝里钻、让人恶心发毛的冰冷!空地上忙活或说话的族人全都猛一哆嗦,脸上霎时没了血色,一股没由来的巨大恐惧掐住了嗓子眼,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黎鹤汗毛倒竖,猛地抬头。只见刚才还清亮的天,像滴进了一滴浓墨,一团不祥的、扭动着的阴影正在飞快凝聚,隐约显出一张模糊巨大、却充满讥笑和恶意的脸廓!
是游光!
虽不如黑云村那么清晰,但这味儿,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劲儿,黎鹤绝不可能认错!
“嘻嘻……”
一声轻佻又扭曲的冷笑,不是响在耳边,是直接在所有人心底冒出来,像冰针刮擦骨头,听得人头皮炸开,胃里翻腾。
“真感人啊……”那声音飘忽不定,带着股玩弄的戏谑,“都到这地步了,才想起扎篱笆?可惜喽,晚啦。”
空中的阴影缓缓蠕动,那双模糊的“眼”珠子似乎扫过底下吓傻了的人群,最后,精准地“钉”在了聚居地边上几个正玩闹、被这变故吓呆的小孩身上。
冰冷的恶意像污水一样泼下来。
“新鲜、干净、冒着生气的小血脉……总是最香。”
那声音拖得老长,裹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
“沈傩,你说……下一个变成黑云村那种小怪物的,会是哪一个呢?”
“是这些刚对你生出丁点可怜信心的嫩芽子?还是……”
阴影猛地往下一坠,做个假扑的动作,底下人群顿时爆出一片惊叫,当娘的疯了一样把孩子死死搂进怀里。
“……那个你勉强吊着命、横竖熬不过三天的小东西?”
它直接点出了阿源——声音里还裹着阿源身上黑纹蠕动的黏腻感,像在说‘我清楚那孩子快撑不住了’;底下抱着阿源的巫诚老伴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嘻嘻……守着这群拖累,神力快干涸的滋味咋样?还能撑多久?一天?半天?”
恶毒的低语像蛆一样钻进每个人心底,放大恐惧,喂养绝望。
“不如……都交给我?没准儿,我能让你……死得舒坦点儿?”
黎鹤气得浑身直抖,牙咬得咯吱响,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掌心,血丝渗了出来。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天把那团鬼影子撕个粉碎!
就在这时……
“嗡!”
一道并不刺眼、却沉厚无比的金色光罩,猛地从傩神祠方向升了起来,像个倒扣的大碗,瞬间把整个聚居地严严实实罩在了底下!
光罩上古老傩纹流转,光虽不如鼎盛时耀眼,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斩钉截铁的凛然正气!
是沈傩!
祂甚至没露面,但这无声而强硬的守护,已经到位。
游光那扭曲的阴影撞在金光罩子上,发出一声极轻微却尖利的“嗤”响,像烧红的铁块烙进了冰水,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烟。阴影猛地向后一缩,发出一声恼火的低嘶。
光罩稳稳护住了底下所有惊惶的族人,把那股阴冷污秽的恶意彻底隔在外头。
“啧……真是越来越抠搜了,这点神力,还能挥霍几回?”游光的声音又响起来,虽然还带着嘲弄,却好像少了点刚才的肆无忌惮,多了点没得逞的恼火。
那团模糊阴影在半空又盘桓了一会儿,像在掂量。
最后,它发出一串含义不明的、冰冷的低笑。
“那就……容你们再多喘口气。”
“好好享受这点最后时光吧……特别是那些小点心们。”
话音落下,那团不祥的阴影就跟它来时一样突然,倏地散开,融进空气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那叫人窒息的阴冷和恶意潮水般退去——可空气里还留着股腐烂树叶混着血腥的馊味,刚才被阴影‘盯’过的小孩,后颈还在冒冷汗,像被冰爪子挠过似的。
天又亮了,日头照旧晒下来。
可聚居地里一片死寂,连风吹过篝火余烬的‘簌簌’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个小孩想咳嗽,被娘用手捂住嘴,只发出一声闷哼,那点声音在死寂里像块石头砸进冰湖,更显冷得慌。
劫后余生的庆幸压根没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更冰的恐惧。
人们呆呆站着,脸上惨白——巫诚攥着的藤杖‘咔’地断了半截;抱着孩子的女人把娃勒得太紧,孩子疼得哼唧都不敢哭,有个妇人甚至用手死死捂住孩子的嘴,怕一出声就被‘那东西’盯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看不见的爪子把孩子抢走。
游光的挑衅,精准地捅穿了他们最脆弱、最受不了的地方。
黎鹤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天,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这没完。这只是游光一次带着恶意的试探和施压,它在显摆它的力气,它在折磨他们的神经,它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它随时能来,随时能挑最弱的那个下手。
而沈傩……黎鹤望向傩神祠的方向。那升起的金色光罩慢慢变淡——光罩上‘开山傩’的纹样先模糊,再碎成金粉飘散,最后彻底消失;傩神祠门口,沈傩的身影晃了下,覆着金甲的手极快地扶了下门框,金甲接缝处的微光彻底暗了。
每这样护一次,都在飞快消耗着祂本就不多的那点神力。
守护,是有代价的。
黎鹤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手上还留着练舞后的酸疼,也留着刚才自己指甲掐出的血印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决心掺着怒火,在他眼里凝结,他摸向腰间阿爷传的短刀,刀柄鹿皮被冷汗浸得发潮;怀里的玉佩还留着光罩的余温,那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变成‘必须变强’的念头,扎进血脉里。
必须再快点儿!必须再强点儿!
不然,他们连活着,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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