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内微弱的吟唱声仍在顽强持续,如风中之烛,为外界浴血奋战的族人供给着信念的微光。然这缕微光所能带来的慰藉,正被愈加深重的血腥与绝望吞噬。
守傩阵的金色光罩依旧挺立,但其上流转的傩纹已显黯淡迟滞,如同疲竭的心搏。阵眼处,灵石的更换几成不间断之举,队员们抬着一筐筐迅疾灰败的石头奔走往返,面色如同掌中废石般难看。
苍伯的嘶吼早已沙哑难辨,唯能倚赖手势与眼神调度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高处的沈傩,臂甲上的裂痕未扩,然其周身神光的明暗波动频率却愈发急促,对抗天际邪气的耗损已逼近某个临界。
恰在此时,外界失魂者癫狂的、无序的冲击骤止。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瞬间降临,较先前的喧嚣更让人心悸。
紧接着,浓稠的邪气如活物般向两侧翻涌退避。大地传来沉闷的、令人心慌的震动,似有庞然巨物正自沉眠中苏醒,步步逼近。
“那……那是什么?!”哨塔上,一名目力最佳的年轻队员突发出惊怖的尖叫,指尖颤巍巍指向迷雾深处。
只见数个巨大而扭曲的身影,缓缓自污浊雾气中显形!
左侧,是三头状若小山的山魈!然其早已非山林间的精怪,通体皮毛尽脱,露出腐烂流脓的肌理,骨骼畸变,锐利獠牙探出口唇,垂落腐蚀性的涎液。其目是一片浑浊的赤红,唯存纯粹的疯狂与毁灭欲。每步踏落,皆在地面留下深陷的、冒着黑气的足印。
右侧,一条巨硕的地蟒蜿蜒而行!其原本土黄的鳞片变得墨黑,且逆向贲张,边缘锋锐如刃。蟒首裂作不成比例的四瓣,露出内里密匝匝、如同绞肉机般的利齿,发出嘶嘶的、令人神魂震荡的怪响。
此皆非寻常失魂者!它们是深山中的古老生灵,被游光之力深度浸染、异化,变作了只知屠戮的可怖怪物!其力其威,远超此前所有攻袭!
“稳住!所有阵眼!最大输出!”苍伯目眦欲裂,倾尽残力嘶嚎。
然为时已晚。
那三头污染山魈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可人立而起,随即以与其庞硕躯干不符的骇人速疾,如同三颗投石机掷出的巨岩,狠狠撞向光罩同一区域!
与此同时,那可怖地蟒猛甩巨尾,如一道墨色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重重抽击在光罩之上!
轰!!!!
前所未有的巨爆轰鸣炸响!
整座守傩阵剧震狂摇!逾十处阵眼中的灵石瞬间同爆为齑粉!维续节点的守傩队员如遭重击,齐喷鲜血,惨叫着倒飞而出,生死不明!
金色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齿酸的迸裂声!虽终未彻底溃散,然其受击区域,辉光骤黯至极致,甚至现出一片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补位!快补位!”苍伯目赤如血,自身便要扑向缺口。
然更多寻常失魂者如附骨之疽,趁光罩波动、力量紊乱的刹那,自那些裂缝与黯处疯狂涌入!
防线,告破!
短兵相接的惨烈肉搏,瞬即爆发!
石磊怒嚎着扑出去,先死死按住怀里的小傩面,是庇护所阿豆刻的,木片上还留着孩子的指印,怕拼杀时蹭坏,他用腰带在外面缠了两圈。
沉铁长棍砸爆失魂者颅脑时,黑血溅在他脸上,也溅在小傩面的‘平安纹’上,他抽空用袖口快速擦了擦纹路,却没顾上擦脸。
腰侧的抓伤越来越疼,血浸透裤腿黏在鞋上,每走一步都扯着伤口发疼,可看到一名队员要被山魈的涎液溅到,他还是毫不犹豫扑过去挡在前面,长棍横拦:“往我身后退!这傩面还等着给阿豆带回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傩舞步法于狭促空间内难以施展,化作了最原始、最残酷的力与命的碰撞。惨呼、兵刃破体、绝望怒吼顷刻取代了阵法的嗡鸣。
年轻队员小伍刚用短刀刺穿失魂者心窍,就被另一只失魂者咬住咽喉,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傩刀碎片,是爸爸留给他的,碎片还没捂热,他就倒了下去,手指仍死死攥着碎片,对准庇护所的方向。
挥舞铜钹的是阿松太爷爷,他砸爆失魂者头颅时,铜钹上的‘护阵纹’还在反光,被地蟒尾扫中飞出去时,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怀里的小布包,里面是给阿豆的傩面坯子,布包落地时没散开,坯子上的‘平安纹’刚刻了一半。
旁边的队员看到,红着眼冲过去捡起布包,塞进怀里:“太爷爷,我帮你把傩面带给阿豆!”
伤亡,瞬现!
苍伯舞动战斧时,斧柄上阿松帮他缠的藤条已被血浸软,滑得几乎握不住,他只能用掌心的老茧死死卡紧藤条。
看到老艺人被地蟒尾扫飞撞墙,他眼睛瞬间红透,嘶吼着劈向地蟒的鳞片,却被尾风扫中腰侧,二十年前护傩谱的旧伤突然崩裂,疼得他弯下腰,却仍死死攥着斧柄,腰间挂的旧鼓槌晃得厉害。
见山魈要撞向庇护所方向,他直接扑到光罩裂纹前,用后背抵住光罩,肩头被腐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对着通讯器喊:“庇护所的人别出来!我还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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