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神令：千傩觉醒 第146章 内部的火种

祠堂高处，沈傩臂甲上那一道细微裂痕，如冰面初绽的纹路，无声却惊心地烙入每个目睹此景的守傩队员眼中。神力加速消耗更似悬顶之剑，令本就紧绷的士气蒙上难驱的阴翳。

阵眼处灵石的哀鸣、队员们力竭苍白的脸容、老艺人们透支生命的舞姿……皆在诉说着这场坚守的惨烈代价。

苍伯的心沉如坠石。他嘶声调度轮替，目光却不由自主一次次瞟向祠顶那道依旧挺拔、却已显疲态的金色身影。光罩之外，是无尽黑暗与癫狂；光罩之内，是飞速消逝的力量与渐生的绝望。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防线被寸寸磨蚀，直至最终崩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阵极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旋律，如纤韧丝线，悄然钻入他耳中。

初时以为是幻听，是过度疲累所致的虚妄。

可那旋律持续着，断断续续，却执拗地穿透了外界失魂者的嘶吼、阵法的嗡鸣与队员们粗重的喘息。

是……傩戏的祷词唱腔！古老、苍凉，却带着难言的虔敬与祈望。

苍伯猛转头，循声望去——那方向，是圣地最深处、防护最固的地下庇护所！

是了！那里还安置着所有无法上阵的妇孺老弱！

他几乎踉跄着冲至庇护所入口，一把推开沉重石门。

眼前景象令他骤然僵立，一股热流撞上眼眶，喉头如被什么死死扼住。

并不宽敞的庇护所内，光线昏晦，空气浊重。孩子们蜷在母亲怀中，小脸上泪痕未干，惊惧犹存。女人们面色枯槁，眼里满是对前方亲人的挂虑。

可此刻，她们皆努力昂首。

人群最前，磐公夫人被年轻母亲搀扶着，双腿因常年风湿打颤，却仍努力站直。她目力近盲，枯枝般的手摸索着巴掌大的旧手鼓，鼓面小坑是她30年前学敲《安魂傩》时，太紧张用发簪戳的，鼓边还缠着圈旧红绸。

敲鼓前，她先把鼓贴在胸口暖了暖，再凭手感摸准鼓心，指尖还下意识蹭了蹭鼓边的旧红绸，那是她嫁入磐家时，太婆婆给系的，摸着就踏实每敲一下，指节就发白，风湿旧疼让她手微微发颤，却没错过一个节拍，沙哑吟唱跟着鼓点走：“护我族人，安我家园……”

唱到‘家园’二字，她抬头望向庇护所入口，眼窝深陷，却似能看见阵前的丈夫，沙哑的吟唱跟着鼓点走，怕乱了身后人的调子。

渐次，更多声音汇入。

怀抱婴孩的李婶，手轻拍孩子后背，孩子怀里揣着块巴掌大的小傩面。她怕吵醒刚哄睡的孩子，把吟唱声压得像耳语，指尖时不时蹭蹭孩子怀里的傩面，像在给孩子‘镇惊’，也像在给自己打气，唱到‘父归母安’时，眼泪滴在孩子手背上，她赶紧用袖口擦掉，怕凉着孩子。

稍长的阿豆，攥着爸爸的傩刀碎片，小嗓子憋得发红，跟着鼓点晃小傩面，虽唱错词，却记得爸爸说‘跟着唱，家就不会散’，晃傩面的动作越来越用力，唱错时赶紧低头抿了抿嘴，见身边李婶还在唱，又立刻抬头，小嗓子提得更响，虽不懂词意，却知道“跟着唱，爸爸就能平安回来”，

小嗓子憋得发红。负伤卧于草垫的族人，亦挣扎抬手，合着节拍轻叩地面……

无乐器相和，无齐整韵律，甚多音调皆误。那声响杂糅着恐惧、忧切、泣后的鼻音，微弱如风中之烛，汇聚一处，却成了一道奇异的、温煦而执拗的洪流。

他们所唱，非是战歌，而是最古老的、用于祈愿平安、驱散怖畏的《安魂傩》与《祈福调》。那是刻入血脉深层的记忆，是族群临难时最本能的回应。

苍伯立于门畔，纹丝不动。他看见，随这微弱歌声持续，一丝丝极纤细、几难目见的乳白光点，自这些吟唱者身上飘散而出。那非是灵力，是更为纯粹之物——信念、祈愿、与族群同存共亡的决意。

乳白光点飘出庇护所时，先蹭过石门上的‘护族纹’，才分成两缕：一缕飘向守傩阵，落在小伍的后背焦痕上，焦痕的疼瞬间淡了，小伍攥着傩刀的手更稳了；落在磐公的右脚旧伤处，他跳‘踏罡步’的动作竟轻快了半分；

还钻进阵眼石的刻痕里，让板滞的光纹流转得更顺。另一缕飘向祠顶，先落在沈傩的同源玉佩上，玉佩暖光暴涨，再顺着金甲‘共生纹’爬向臂甲裂痕，裂痕边缘飘的金色碎屑慢了下来，像被光点‘按住’，沈傩对抗邪气的神力波动，第一次变得平稳，金色傩面下的目光，似也柔和了些。

祠顶之上，沈傩那因神力加速消耗而微起波澜的心神，忽感一丝极微弱、却异常温煦的“触抚”。

那非是力量的灌注，而是一种……涓滴细流般的慰藉与支托。

如干涸皲裂的大地，逢了微不足道却珍稀无比的蒙蒙细雨。无法立改干涸本质，却带来了生机复苏的可能。

祂周身的金辉刚要波动，第一缕乳白光点就飘到臂甲裂痕处，像极了孩童用小手轻摸伤口的温度。沈傩下意识放缓对抗邪气的力道，指尖轻轻碰了下金甲上的“共生纹”，更多光点涌来，顺着纹路由下而上漫过裂痕，金辉的波动被抚平一线，连之前因耗损而生的神性疲惫，都淡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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