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丧家之犬 第7章 纸条

课堂上的四十五分钟，对我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什么，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身上的淤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我坐立不安的，是旁边座位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的同桌，叫林薇，是我们年级公认的校花之一。她长得确实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但此刻，我盯着她看，并非出于什么朦胧的好感，更像是一种在绝望压抑的环境里，对美好事物本能的、笨拙的注视。她是我灰暗世界里唯一可见的、亮眼的东西，即使那光亮并不属于我。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林薇忽然转过头，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冷冷地说：

“看什么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再盯着我看了，恶心。再看，信不信我喊人来打你？”

我的脸瞬间涨红，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羞耻感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再也不敢往那边瞥一眼。她的话比刘强的拳头更伤人，精准地击碎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

课堂变得愈发难以忍受。我不敢看她，也不想听讲，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被刘强欺负，被“九龙”排斥，现在连安静的同桌都视我如污秽。凭什么？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一点点幼稚的报复心理，让我撕下作业本一角，鬼使神差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具体写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大概是一些类似“你很了不起吗？”之类毫无力度、只会惹人发笑的蠢话。我把纸条揉成团，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隙，飞快地扔到了林薇的桌上。

她愣了一下，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冷笑。她甚至没有再看我，只是把纸条重新揉紧，捏在了手心。

下课铃响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闯祸了。

老师刚离开教室，林薇就站起身，径直朝着后门走去。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没过两分钟，她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剃着青皮头、眼神彪悍的龙哥，还有他身边两个一脸不善的跟班。

龙哥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到我们座位旁，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和恐惧。

林薇抱着胳膊，站在龙哥身边，用下巴指了指我，声音带着哭腔，演技拙劣却足够煽动：“龙哥，就是他！一直盯着我看，还给我传恶心的纸条！吓死我了！”

龙哥咧嘴笑了，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他俯下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几乎把我从座位上提起来，浓重的烟味喷在我脸上：

“小子，胆儿挺肥啊？连我妹妹都敢骚扰？昨天厕所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今天又蹦跶是吧？”

我浑身僵硬，想辩解，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和屈辱让我手脚冰凉。我知道，任何解释在龙哥和林薇面前都是苍白的。

“看来不给你长点记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龙哥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带走，厕所聊聊。”

我被他们连推带搡地弄出了教室。身后传来林薇和其他几个女生低低的嗤笑声，以及同学们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

又一次，我被拖向那个充满污秽和暴力的厕所。这一次，不是因为试图抱团被拒，而是因为一次愚蠢的、自取其辱的“反抗”。我像个小丑，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而无力。

温云影，如果你能看到你儿子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你会怎么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但随即，更深的黑暗吞噬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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