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树仙缘 第511章 臆想的斥责

这股力量，为郑志肃争取到了宝贵的一丝清明。

在这片清明之中，郑志肃的意志，成为了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防线。他告诉自己：不能倒！倒下，就真的输了。倒下，就辜负了前世浴血重生的机会，辜负了母亲临终前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更辜负了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在冷漠与忽视中苦苦支撑的尊严！

他的意志，并非空洞的口号，而是化作了具体的行动。他强迫自己挺直那根几乎被压断的脊梁，哪怕只是毫厘，也是一种不屈的宣告。他将所有痛苦、屈辱、愤怒，全部转化为燃料，注入到那股微弱的暖流之中，让它燃烧得更加旺盛。他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早已充满了血腥味，但他硬是将这口逆血咽了回去，咽回肚子里，化作滋养他意志的养分。

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坚持。他放弃了所有对外界的感知，将全部心神都内守于神魂之中。外界的灵压是汪洋大海，而他，就是那海中的一叶孤舟，任凭惊涛骇浪，他心中的舵，却始终指向一个方向——不沉！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对郑凯来说，或许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但对郑志肃而言，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酷刑。终于，那股狂暴的灵压达到了顶峰，而后，因为郑凯并未持续催动，威压开始缓缓退去。

当那股如山般的重量骤然消失时，郑志肃的身体猛地一晃，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要将整个小院的空气都吸进肺里。汗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清明，甚至在那份极致的疲惫之下，燃烧着一簇未曾熄灭的火焰。他确实狼狈，衣衫凌乱，汗湿血染，头发也散乱地贴在额前。但他没有倒下，他的脊梁，虽然弯曲，却未曾折断。

他依旧站在那里，用一种近乎固执的姿态，向眼前的父亲，也向整个世界，无声地宣告着：你们可以压垮我的身体，可以践踏我的尊严，但永远无法摧毁我的意志。我，郑志肃，还站着。

这份坚持，源于前世的辉煌，更源于今生的倔强。他狼狈，却未曾败北。这，就是他最大的骄傲。

郑凯并没有因为郑志肃的狼狈而有丝毫动容。他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燃烧的怒火和深沉的失望。他看着瘫倒在地的长子，语气中的责备如同连珠炮般，一句比一句严厉，一字比一字沉重。

“他是你弟弟！”

这句话，郑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真理。在郑氏这样的千年世家，血缘关系是维系家族稳定的基石，而长幼之序，则是这基石上最核心的法则。他指着依旧跪在一旁、脸上似乎挂着泪痕、眼神却藏着一丝得意的郑志鹏，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公理。

“郑志鹏，他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他是你的至亲，是你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最应该守护的人！你身为兄长，不思爱护，反而与他争执，甚至动手，这像什么话？你的骨气，你的尊严，都用到哪里去了？”

郑凯的声音在空旷的小院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郑志肃的脸上。

“就算有错，”郑凯的语气稍微放缓，但其中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反而多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那也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没教好！”

这句话，是整段训斥中最核心，也是最刺痛郑志肃的一句。

在郑凯的逻辑里，兄长如父。长兄的责任，不仅仅是保护，更是教导。弟弟犯了错，根源必然在于哥哥的失职，是哥哥没有起到榜样的作用，没有在日常生活中言传身教，引导弟弟走上正途。这是一种将所有责任都归咎于强者的、看似公平实则残酷的家族法则。

“他年幼无知，顽劣一些，本是天性。但你呢？你比他年长岁月，理应更懂事，更沉稳！你的职责，就是看着他，约束他，将他引上正途。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非但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反而与他一般见识，将家族内部的矛盾如此直白地暴露出来！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让郑氏列祖列宗，如何看待我们这一脉？”

说到这里，郑凯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他向前踏了一步，灵压再次提升了一分，让郑志肃痛苦更增加了几分。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他几乎是咆哮着质问，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我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长幼有序，家族和睦’！这八个字，是我们郑家能够屹立千年不倒的立家之本！我让你们背诵，让你们默写，让你们在每一次晨昏定省时都默念于心！我以为，这些道理早已刻在你们的骨子里，融在你们的血液里！可你呢？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你把家族的规矩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废纸了吗？”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两个儿子，最终定格在郑志肃身上。

“长幼有序，是让你明白自己的位置，知道尊敬兄长，爱护幼弟！家族和睦，是让你懂得顾全大局，以家族利益为重，摒弃个人恩怨！这些，难道我都白说了吗？”

最后，他的手指如同审判的利箭一般，直直地指向郑志肃，仿佛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他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其中蕴含着难以置信的寒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你就是这么待你弟弟的？”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空气中炸响，回荡在郑志肃的耳畔。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问句，更像是一道无情的判决书，将所有的罪名都毫不留情地加诸于郑志肃身上。

这一问，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似乎就一定会刺穿郑志肃的伪装，揭示出他内心深处的丑陋和虚伪。它郑凯看到了一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人，一个对自己的亲人都能如此残忍的人。

这句话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郑志鹏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郑志肃，看着他在这一问之下，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