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树仙缘 第494章 保下人，问天机

听到“委屈”二字，四公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他自出生以来，便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半点委屈？但此刻，为了他的“刀”，为了他的秘密，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坚定。他朗声说道：“委屈？师父，您太高估我的承受能力，也太小看我的决心了。只要能把熊岳池那条命从阎王殿里捞回来，别说受点委屈，就算是要我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我也认了！一条忠犬的价值，远超我的尊严。只要他能活着回来，那些所谓的‘委屈’，就不过是通往胜利路上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点缀罢了。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四公子的回答似乎让那个声音感到了一丝无奈与担忧。它没有再继续讨论“委屈”的话题，而是抛出了一个更为尖锐，也更为致命的问题。那声音变得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在四公子的心上：“徒儿，你似乎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前提。我之所以能为你推演天机，是因为我能够与你神魂相连，寄居在你的法器之中，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秘密。我们之前的所有推演，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之上——那就是对方是‘瞎子’，是‘聋子’，感知不到我的窥探。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声音刻意加重了“万一”二字的语气，“那两个连我都无法看透的‘异类’，他们的感知力强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在我进行推演，或者在你与我进行精神交流的瞬间，他们便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到了那个时候，你又会怎么做？当你的底牌，你最大的依仗，被敌人提前洞悉，你又该如何应对？”

面对这个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假设，四公子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仿佛这个假设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的身体没有丝毫颤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或慌乱。

相反，他挺直了腰背，展现出一种坚定和自信的姿态。他的目光直视前方，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仿佛这个假设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挑战，而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去应对。

他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师父，您多虑了。您之所以是您，正是因为您超然于世外，游离于天道之外。您的存在形式，本就不是这方世界的生灵能够理解的。他们或许能感知到强大的修为，能捕捉到凌厉的杀意，但他们绝对无法‘看’到一个寄居在他人法器中的残缺神魂！这本身就是一种规则层面的伪装。”

四公子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愈发坚定，仿佛在立下一份生死状一般：“您大可放心，此次行程我定会做足万全的准备。待我抵达目的地后，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神识彻底封锁起来，断绝与您之间的一切精神联系。不仅如此，我绝不会向您提出任何问题，您也无需向我传递任何信息。我会宛如一尊最平凡无奇的木偶，完全凭借自身的力量以及我父亲的庇护来展开行动。只要我们彼此之间不产生丝毫的‘波动’，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么那两个所谓的‘异类’，绝对不可能察觉到您的存在。这一点，我以我的人格向您郑重承诺！”

识海之中，那片沉寂的混沌仿佛凝固了。四公子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苍老而浩瀚的气息，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推演或警告。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对都更让四公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知道，这是师父最后的妥协，一种带着无尽失望与无奈的放手。终于，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那叹息声中，蕴含着看透世事沧桑的悲悯，也有一丝对“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力感。随后，那声音变得异常淡漠，仿佛一个老人不再对执迷不悟的晚辈多费口舌，只是用一种近乎放弃的语气，缓缓吐出三个字：“随你啦。”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四公子的心口，让他明白，从此刻起，前路无论吉凶，都只能由他自己一力承担。

然而，在四公子那因决绝而变得一片澄明的识海之外，在凡人乃至绝大多数修士都无法想象的维度深处，那声音的主人，并未如其所言那般真正离去。祂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形体的束缚，或许只是一缕在无尽岁月中即将消散的残存神魂，又或许是一方被天地法则放逐、仅能依附于特定存在的古老意志。此刻，祂的意念化作了最纯粹的精神涟漪，在由无数法则丝线交织而成的混沌虚空中，无声地荡漾开来。祂就像一位端坐在时间之外的看客，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迷雾，静静地凝视着下方那个凡人世界。祂所见的，是一个早已被天机推演过无数次的“既定”结局，但在这结局的框架之内，四公子那充满执念与冲动的选择，又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数微小而难以预测的“变数”涟漪。这出戏剧，似乎早已写好了终章，但过程中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却依然充满了扣人心弦的悬念。

祂的“心声”，并非通过声带振动，也非神念传递，而是在那残存意识的核心深处，一种最本源的、自我观照式的“唠叨”。这无声的独白，早已超越了任何凡间语言的范畴，它没有词汇，没有语法，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更加深刻。它是由最本源的“道则”碎片与亿万年生命沉淀下来的“感悟”直接编织而成的思想洪流。每一个念头，都蕴含着一方小世界的生灭规律；每一次感悟，都闪烁着宇宙星辰的运转轨迹。这便是祂的思考方式，一种与天地同频，与大道共鸣的纯粹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