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城,这座曾经繁华喧嚣的边陲重镇,此刻正被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所笼罩。残阳如血,将破碎的街衢、倒塌的屋檐、以及满地狼藉的尸体,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阶修士战斗后残留的灵力余波,那是一种混合了毁灭与威压的独特气息。
在袜妹卸稻驿车会这边,由于城主府的高端战力介入,彻底改变了这场混乱的性质。之前还只是低阶修士、散兵游勇之间的混战,充满了混乱与无序,但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感觉,此刻才真正被这些非城主府的幸存者深刻体会。
城主府的修士,那些平日里或许只在府邸深处偶尔露峥嵘的强者,此刻如同从地狱走出的修罗,他们出手无情,目标明确,不是为了财富,不是为了地盘,似乎只是为了彻底清除所有可能威胁到城主府的存在。每一道凌厉的剑光,每一次狂暴的灵力轰击,都精准地落在那些还在负隅顽抗或试图偷袭的人身上,不留任何情面。
对于像张不凡这样的普通人,甚至是一些低阶修士而言,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不是城主府的敌人,很多时候甚至只是这场混乱的旁观者或被卷入者,但城主府强者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任何一丝敌意或潜在的威胁,都会招致灭顶之灾。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非城主府人的心。原本还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甚至盘算着等双方打累了,或许能从尸体上捡点漏的“吃瓜群众”,此刻都打消了所有念头。他们的眼睛里只剩下惊恐和逃生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奔跑,朝着远离战场中心的方向,如同受惊的野兔。
“快跑!城主府的人疯了!”
“别回头!他们杀人不眨眼!”
“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
各种惊呼、哀嚎、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绝望的逃亡交响乐。那些人只恨自己修炼的功法没有强化双腿,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躲得远远的。他们跑啊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直到体力耗尽,或者被后续的混乱波及,才不得不停下来,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张不凡并不在这逃亡的洪流中。他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个努力在修仙界底层挣扎的普通修士,运气稍好,被荔树仙看上这具躯体,但也仅此而已。面对城主府的顶级战力,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他很想跟着大家一起跑,跑到天边去,远离这片死亡之地。然而,荔树仙却在丹田之中叫住了他。
“不凡,别跑!跑不掉的!你看他们的眼神,他们在清理战场,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你!”荔树仙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用隐息术,躲起来!躲进那些尸体堆里,装死!也为了战斗结束后能更快的收集尸体。”
张不凡一愣,随即明白了荔树仙的意思。城主府的人现在急于追击敌人,或者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他们很可能不会仔细检查每一个“尸体”。装死,或许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是……”张不凡有些犹豫,那尸体堆里可是血肉模糊,恶臭难闻,还有可能爬着不知名的虫豸。
“没有可是!”荔树仙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忘了刚才那道剑光差点劈中你了吗?再犹豫,你就真的变成尸体了!快!我帮你掩护!”说着,荔树仙催动了一丝微弱的灵力,暂时隔绝了张不凡身上那点微弱的生机波动。
张不凡咬了咬牙,心一横,施展了隐息术。这是一种低阶的幻术,能暂时隐藏自身的气息,让感知不强的修士难以发现。他强忍着恶心和恐惧,踉跄着扑向不远处一大堆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尸体。那些尸体大多已经冰冷,但也有一些还残留着余温,甚至有些伤口还在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张不凡胡乱地把自己埋了进去,用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具刚刚断气的死尸。
他能听到城主府修士的脚步声、交谈声,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属于高阶修士的、带着淡淡药香和金属锈味的气息。他们就在附近穿梭,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偶尔发出命令:“这里清了!”“小心暗器!”“快,信号弹已经发出,我们得回去了!”
张不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尽量放缓,眼睛紧闭,仿佛真的已经失去了生命。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修士的脚步停在了他藏身的尸体堆旁,一股微弱的灵力扫过他的身体,但他死死忍住,连心跳都试图放缓。
幸运的是,那些城主府的修士似乎真的急于返回,他们的检查并不算特别仔细。或许是收到了什么紧急消息,或许是城主府内部出了更大的问题,他们的声音中开始带上焦躁:“快点!快点!城主有令,立刻回府!”
很快,脚步声远去,喧嚣声渐渐平息。张不凡在尸体堆里僵硬地躺了好久,直到确定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几乎要撕裂他的肺叶,但活着的感觉,真好。
过了许久,他听到远处传来一些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移动。他屏住呼吸,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一些装死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爬出来。人真的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带着伤的,有的手臂上插着箭,有的腿上缠着血淋淋的布条,走路一瘸一拐。
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惊魂未定。受伤较轻的,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便忍不住又去摸摸身边的尸体,看看那些死者的储物袋或者衣服里,有没有遗漏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动作很轻,生怕惊动其他人,眼神里闪烁着贪婪和侥幸。
而那些伤势较重的,或者性格更为谨慎的,则根本不敢停留。他们一爬出来,就立刻转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更远的地方逃去。他们生怕在这些人堆里,会遭到更危险的人的毒手——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同类相残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当然,也有那些胆子特别小,甚至根本就没有受伤的人。他们看到城主府的人虽然离开了,但战场依然充满了不祥的气息,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些强者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于是,他们也没有贪恋什么,甚至没有仔细看看周围,就跟着那些伤员一起,加入了逃亡的行列。小命只有一条,多看一眼,都可能成为致命的诱惑。
张不凡在尸体堆里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街角,他才慢慢地、极其小心地爬了出来。他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脸上还残留着隐息术散去后的苍白。他环顾四周,这片曾经或许还算热闹的街道,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冰冷的尸体,仿佛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坟墓。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那些尸体的方向,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代表着生还的希望。他没有迈开脚步,准备跟上那些逃亡的人流,而就在这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临沂城外的驿车会笼罩起来,让本就阴森的气氛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