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考古之手札 第六百二十九章 余烬

Chris出去了，门被轻轻带上，可门锁合上的瞬间，那清脆的“咔哒”声瞬间就把沈魏风的思绪带回了十几年前……

那年，在B市招待所的一楼，夜正浓，沈魏风记得枕边的苏筱晚跟着了魔似地看着他，那晚没有出色的月光，只有西北特有的满天星辰，房间里没开灯，但并不是一片黑暗，毕竟窗外有霓虹的余光倾洒进来，她光洁的皮肤上有一层轻薄的汗水，乌云般如缎子似的长发铺洒在枕上，她侧身望向他，双眼里满含悲戚，尚未平复下来的呼吸还在她肩颈的起伏里，像停不下来的哽咽，更像滞留在嘴边的千言万语，他问她想说什么，苏筱晚却意外地说了几句法文，听起来如一首短诗，低徊而悠长，他不忍打断她，静静地听着，她语速很慢，用那种最适合法兰西的语调倾诉着，虽然他那时仅能听得懂其中的几个词，比如，爱情，生命，可他明白她那时的心，就如伴随她那轻柔的声调滚落下来的泪水……

后来她依偎在他怀里告诉他，那是昆德拉书中的几句话，她只读过那本书的法文版，翻译过来是：……我们都觉得，我们生命中的爱情若没有分量、无足轻重，那简直不可思议；我们总是想象我们的爱情是它应该存在的那种，没有了爱情，我们的生命将不再是我们应有的生命……

所以，沈魏风想那时的她早已分不清爱和恨，她拿出自己的所有只为不要如一片羽毛般随风而去，哪怕这爱情和生命一般沉重。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万般无奈中深深地辜负了她，更没能让她留下来，甚至最后几乎送掉了她的性命……

他又想起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想起了绝望中开车冲下山崖的吴霜竹，还有出发前夜在他怀里依依不舍的苏筱晚，与她跌落山崖时那如落叶般凄凉的身影……

这么多年来，沈魏风尽量不再去回忆，也早已不能把这些过往连缀起来，他只是把那些被岁月冲刷后存留下来的都压在了心底，他甚至想竭力去忘记昆德拉和他的那本书。

但有些事情，有些人，甚至有些字句不是想忘就能忘却的，那努力强制下的遗忘恰如在回忆上浅浅盖了层薄土，遇上狂风乍起，一切终要重见天日，就像Chris手机里的照片，不过短短几分钟就把沈魏风前后近十年的努力完全毁于一旦。

此时，他的眼前满是苏筱晚那回眸一笑的身影，耳畔却是她在深刻绝望里撕心裂肺地哭喊：沈魏风，我恨你！

她是应该恨他，或者她从那时就未原谅过他，亦或者她早已从这痛彻心扉的爱恨里解脱出来，将他这个人和这个国家都留在了过往，她开始了新的生活，努力把劫后余生活得更加完满，她甚至阻止她的孩子走上考古这条路，只为彻底断绝与过去的所有牵扯……

从不妄加揣测的沈魏风这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如脱缰了的野马般的思绪，让一颗原本跳动得还算有点力度的心直线坠入心底……

他感到尽头就在眼前，一切在无声中进入了倒计时。

回忆和积压了多年的自责一起奔杀而来，他勉强从沙发里起身，重新收拾了他的办公桌，把更多的手稿和物品，乃至宋轶和夏瑶特意去开的那些药全部统统丢掉，直到他猛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才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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