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卿站在长途汽车站的售票窗前,手中的钞票已经皱巴巴的。窗口后的售票员头也不抬地问:
去哪儿?
江州。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售票员瞥了她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最后一班车,十分钟后发车。要不要保险?
不要。
黎曼卿递过钱,接过车票和找零。
候车室里弥漫着泡面和汗水的混合气味。黎曼卿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打工返乡的农民工、背着书包的学生、抱着孩子的妇女...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奔走在人生的旅途上。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那个陌生人给她的,现在成了她唯一的希望。纸钱已经化为灰烬,留在那个酒店的浴室里,与过去的黎曼卿一起被埋葬。
前往江州的旅客请到3号检票口上车...
广播里的女声机械地重复着。
黎曼卿拎起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大巴车看起来很旧,车身沾满泥点,与她记忆中舒适豪华的商务座驾天差地别。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邻座是个抱着鸡笼的老农,笼子里的鸡不时发出咯咯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禽类的气味。
车子缓缓驶出车站,进入城市街道。黎曼卿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她曾经叱咤风云的城市,如今无声地将她驱逐。
高速公路两旁的高楼渐渐被农田取代,城市喧嚣逐渐远去。黎曼卿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却没有睡意。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出狱时的期待,被儿子拒绝时的伤痛,发现家被卖掉时的震惊,收到纸钱时的绝望...每一幕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
但奇怪的是,这些回忆不再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是化作了一种冰冷的决心。就像经过淬火的钢铁,越是经历捶打,越是坚韧。
车子颠簸了一下,黎曼卿睁开眼。窗外已经是完全陌生的景色——连绵的青山,碧绿的稻田,偶尔出现的农舍。这与她记忆中繁华的都市截然不同。
第一次去江州?
旁边的老农突然开口问道,带着浓重的口音。
黎曼卿点点头:
算是吧。
江州好地方啊,
老农自顾自地说起来:
山清水秀,就是偏了点。我女儿嫁到那边,每次去看她都得折腾大半天。
黎曼卿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印象中的江州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贫穷落后,她拼命读书就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
没想到三十年后,她又要回去了。不是衣锦还乡,而是落魄归途。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前行,黎曼卿感到一阵眩晕。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这样的长途汽车了,胃里开始不舒服。
晕车啊?
老农注意到她的不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
尝尝这个,酸梅干,很管用的。
黎曼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一颗:
谢谢。
酸味在口中蔓延,确实让恶心感减轻了不少。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突然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或许,离开那个充满背叛和伤害的城市,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子还在山路上盘旋。乘客们大多睡着了,只有司机专注地开着车,前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光芒。
黎曼卿睡不着。她拿出手机,发现信号已经变得很差。这样也好,她想着,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
长途巴士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大声喊道:
江州到了!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黎曼卿向窗外望去,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中零星闪烁的灯火。江州比她记忆中还要小,还要落后。
车子在一个破旧的小站前停下。黎曼卿拎着行李下车,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城市的雾霾截然不同。
站前只有几个摩的司机在等客,看到下车的人就围上来招揽生意:
去哪儿?坐摩托吧,便宜!
黎曼卿摇摇头,径直走向站外。她记得老宅的位置,离车站并不远,步行应该就能到。
夜色中的江州镇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的狗吠声打破寂静。路况很差,路灯昏暗,黎曼卿不得不打开手机照明。
镇子比她记忆中还要小,还要落后。几排低矮的房屋沿着唯一的主街排列,几家店铺的招牌已经褪色,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摩托车驶过,扬起一片尘土。
凭着三十年前的记忆,黎曼卿沿着一条小路向镇外走去。路两旁是稻田和菜地,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这与她记忆中繁华的都市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
走了约莫半小时,她终于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那栋老宅。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围墙塌了一角,露出里面斑驳的土坯;木门腐朽不堪,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锁;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通往房门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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