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月莲下达指令的瞬间,更木剑八的脚步停住了。
他那双总是显得兴味索然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惊奇。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已经油尽灯枯的男人,他体内的灵压并没有变强,反而像风中残烛般微弱。
但那灵压的“质”,却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凝练、锋锐,仿佛有一位无形的铁匠,正用灵魂的火焰与意志的铁锤,将一块凡铁锻造成一柄绝世的神兵。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记忆洪流,冲入了夜月莲几近崩溃的意识之海。
那不是属于卫宫士郎的记忆,而是更加古老、更加苍凉、更加宏伟的英雄史诗。
他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半神,在世人的误解与神明的恶意中,孤独地挑战着十二项不可能完成的伟业。
斩杀刀枪不入的雄狮,砍下九头蛇不死的头颅,生擒地狱的三头恶犬……每一次战斗,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每一次胜利,都铭刻着永不屈服的意志。
那份痛楚,那份狂怒,那份即便身处绝境也决不放弃的顽强,与夜月莲自己在流魂街挣扎求生的百年记忆,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饥饿、欺凌、为了一个馒头而赌上性命的厮杀……与英雄的十二道试炼相比,是何其渺小。
但那份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却是相同的!
“Trace……On!”
沙哑的咏唱从他染血的唇间溢出。
他没有投影任何具体的武器。他投影的,是“射杀百头”这个宝具的“概念”本身!
他手中那把普通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浅打,在一瞬间被注入了海格力斯的英雄之魂。
刀身发出了璀璨而悲壮的青色光芒,无数玄奥的纹路在刀身上流转,仿佛在诉说着那位大英雄一生的功绩。
这是一件赝作,一件以凡人之躯强行复制神之伟业的、劣化的赝作。
但此刻,它所蕴含的,是货真价实的、足以弑神的意志!
“哦?”
更木剑八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那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珍宝的、纯粹的狂喜。
下一秒,夜月莲动了。
他消失在了原地,不是瞬步,而是将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腿的、最决绝的冲锋!
他挥出了手中的刀。
那不是一击。
而是九击!
以斩魄刀为载体,海格力斯毕生武艺的结晶,能够根据对手和状况,自动选择最优攻击方式的宝具——射杀百头,在此刻以剑技的形式完全再现!
剑、枪、斧、弓……九种不同武器的攻击方式,化作了九道快到极致、角度刁钻到极限的青色斩击,如同一场致命的风暴,瞬间笼罩了更木剑八的全身!
心脏、喉咙、太阳穴、脊椎……每一道斩击,都精准地指向一处凡人必死的要害。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完美的绝杀风暴,更木剑八的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
他只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这才对!这才像样!!!”
他手中的破烂斩魄刀,化作了一道昏黄色的光幕,以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纯粹的破坏性,迎上了那九道青色的流光!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连续八声清脆而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在狭窄的地下空间内炸响。
更木剑八以一己之力,用他那毫无章法、全凭本能的狂乱剑法,硬生生地挡下了八道致命的斩击!
然而,第九道,那模拟弓矢、角度最为诡异的一击,突破了他的防御。
“嗤!”
青色的剑光,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一滴鲜血,从他的脸颊上缓缓渗出,顺着他粗犷的脸部线条滑落。
战斗,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咔嚓……”
夜月莲手中的浅打,在完成了它此生最辉煌的使命后,发出一声哀鸣,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
强行使用宝具的巨大反噬,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防线。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
赌上了一切,耗尽了所有。
结果,仅仅是在这个怪物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划痕。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然而,更木剑八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缓缓抬起手,用粗糙的手指抹了一下脸颊上的伤口,然后将沾着自己鲜血的指尖,放到了嘴里,轻轻舔舐。
他眼中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有趣!太有趣了!!!”他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仿佛品尝到了世间最顶级的佳肴,“你这家伙,真是有趣!”
他终于将夜月莲,视为了一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对手”。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斩魄刀,准备给予这个带给他愉悦的对手,最崇高的敬意——一次毫无保留的斩杀。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小剑,够了哦。”
一个粉色头发、穿着可爱和服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更木剑八宽厚的肩膀上。她晃悠着小腿,笑嘻嘻地说道:“再打下去,他就要坏掉了。”
是十一番队副队长,草鹿八千流。
她说完,好奇地从剑八的肩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夜月-莲面前,蹲下身子,用小手指戳了戳他动弹不得的脸颊。
“嗯……”她歪着头,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令人心悸的锐利。
“这个人的味道,闻起来好奇怪呢,像好多好多人混在一起。有铁的味道,有火的味道,还有……嗯,很悲伤的味道。”
更木剑八似乎对八千流的话言听计从,听到她的劝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收起了刀。
“好吧。”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小子,下次再让你陪我好好玩玩。报上你的名字。”
夜月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夜月……莲……”
“夜月莲吗?我记住了!”更木剑八大笑着,扛着八千流,转身大步离去,那爽朗的笑声在地下通道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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