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十六,旅顺港的晨光里,“海天”号战列舰的舰体泛着冷冽的钢色。李和站在船坞的高台上,看着工匠们最后一次检查缆绳——这些碗口粗的麻绳缠在舰体两侧,像给这条钢铁巨蟒系上了腰带。小张捧着个红绸包裹的木盒跑过来,掌心的汗把绸布浸出深色的印子。
“副提督,这是最后一颗铆钉,按您说的刻了‘四海同防’。”他打开盒子,黄铜铆钉在阳光下闪着暖光,四个阴刻的字被朱砂填得通红。远处传来马蹄声,丁汝昌、裴荫森、李准、吴安康骑着马赶来,四人身后的卫队举着四大水师的旗帜,在海风里连成一片流动的色彩。
“老裴,你这船政的工匠没偷懒吧?”吴安康勒住马,看着“海天”号的主炮,络腮胡上还沾着从南洋带来的水汽,“别下水没三天,炮管就歪了。”
裴荫森没接话,只是用拐杖指着舰体接缝处:“你自己看,每寸钢板三十六个铆钉,比北洋的标准还多三个。福建的工匠说了,这船要是在台海出问题,他们集体跳海谢罪。”
李准笑着打圆场:“都别争了,等会儿让‘海天’号开两炮,咱们就知道好不好。”他晃了晃手里的怀表,“英国领事馆的人快到了,还有俄国、法国的武官,今天得让他们好好开开眼。”
说话间,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几艘外**舰。英国的“百夫长”号巡洋舰、俄国的“瓦良格”号装甲舰、法国的“凯旋”号炮舰,都远远地泊在锚地,显然是来观摩下水仪式的。李和注意到,日本的军舰没来——上个月丁汝昌照会日本领事馆,邀请他们来观礼,对方却以“船坞检修”为由拒绝了。
“心虚了呗。”左宝贵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刚从朝鲜赶来,军装的袖口还沾着铁路工地的黄土,“听说日本的新舰在横须贺刚铺龙骨,看到咱们的‘海天’号,他们怕是连饭都吃不下。”
辰时三刻,下水仪式正式开始。丁汝昌走上高台,手里握着一把镶嵌着珍珠的银斧——这是李鸿章特意从天津送来的,据说当年冯子材指挥镇南关大捷时时,就用这把斧头砍下过法军的头颅的。“吉时到!”司仪高声喊着,所有工匠都停下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高台。
丁汝昌举起银斧,朝着系在舰首的缆绳砍去。麻绳应声而断的瞬间,船坞两侧的水闸缓缓打开,海水带着咸腥的气息涌入,在“海天”号的舰底激起白色的浪花。工匠们突然齐声喊起号子:“起——!”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颤,舰体在滑轨上慢慢滑动,红色的水线一点点向上爬升。
“快了,快了!”小张拽着李和的胳膊,眼睛死死盯着舰首,“再滑三尺,就能浮起来了!”他话音刚落,“海天”号突然加速,舰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前排工匠的衣裳,却没人在意——所有人都举着帽子欢呼,连外国武官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
当“海天”号完全浮在水面上时,舰上的礼炮突然轰鸣。二十八响炮声穿透海峡,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远处锚地的外**舰也纷纷鸣炮回礼。李和看到英国武官掏出怀表计时,脸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从砍断缆绳到军舰浮起,只用了七分十二秒,比英国最先进的战列舰还快半分钟。
“詹总师,这船的吃水怎么样?”李和转身问身边的詹天佑。这位铁路总师特意从朝鲜赶来,还带来了铁路工地的几个朝鲜青年,让他们见识下中国自己造的主力舰。
詹天佑拿着图纸比对:“比设计的浅了三寸,说明舰体轻量化做得好。这样一来,在朝鲜的大同江也能通航,铁路运的煤能直接卸到舰上。”他指着舰尾的螺旋桨,“北洋的工匠改了叶片角度,比德国的设计效率高一成,航速能到十九节,比‘威远’还快两节。”
下水后的第七天,“海天”号开始试航。李和、丁汝昌登上舰桥,四大水师的将领们分乘‘威远’舰和‘威海’‘震洋’舰护航,外国武官则坐在“平远”号上观摩。当“海天”号的蒸汽机全力运转时,舰体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只有桅杆上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主炮试射准备!”管带高声下令。炮手们迅速装填炮弹,305毫米主炮缓缓转向远处的靶船——那是一艘退役的旧舰,船身上画着巨大的靶心。“放!”随着一声令下,主炮喷出橘红色的火焰,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命中靶船的水线处。木屑和浪花冲天而起,靶船很快就倾斜着沉入海中。
外国武官们顿时炸了锅。英国的爱德华司令拿着望远镜,反复确认靶船的位置:“这炮的射程至少有二十里,比我们的‘君权’级还远!”俄国武官则凑到詹天佑身边,用生硬的中文问:“这炮是德国造的?还是英国造的?”
詹天佑笑着摇头:“炮管是汉阳铁厂造的,炮弹是江南制造局的,连炮闩都是福建船政的学生设计的,百分之六十的部件都是国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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