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县衙后宅的门就被敲响了。
林闻轩一夜未眠,正对着一盏孤灯发呆。昨夜慧明和尚给他的那本册子和地图,像块烫手山芋般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孙寡妇的消息已经传开,他知道,赵德柱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
大人,张屠户求见。老仆福伯在门外低声禀报,声音里透着不安。
林闻轩皱眉。这张屠户是云山县有名的放印子钱的,专做见不得光的买卖。这个时候来找他,绝非偶然。
请他到花厅。
花厅里,张屠户腆着肚子坐在太师椅上,见林闻轩进来,也不起身,只拱了拱手:林大人,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张老板有事?林闻轩在主位坐下,不动声色。
张屠户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听说大人近来手头紧,小的特来为大人分忧。
林闻轩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镇定:本官俸禄虽薄,却也够用,不劳张老板费心。
是吗?张屠户翻开账册,据小的所知,大人上月为老母治病,已经欠了仁和堂二十两银子。这个月的冰敬、炭敬还没着落,赵大人那边催得紧啊。
林闻轩后背发凉。这些私密事,张屠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有,张屠户压低声音,孙寡妇的丧事,总得有人办吧?她那个傻儿子还在大牢里关着,这打点狱卒的钱...
够了。林闻轩打断他,张老板到底想说什么?
张屠户合上账册,往前凑了凑:小的愿意借给大人五百两银子,三分利,一年为期。
三分利!这是要吃人啊。林闻轩暗自冷笑,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本官不需要。
大人别急着拒绝。张屠户慢悠悠地说,这五百两,足够大人应付眼前的难关。至于利息嘛...只要大人在某些事上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是不能商量。
林闻轩立刻明白了。这是要他拿手中的权力来换。
若本官不答应呢?
张屠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那恐怕大人这个县丞,也当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福伯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孙寡妇的娘家人来闹事了,说、说是大人逼死了孙寡妇!
林闻轩猛地站起,只见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孙寡妇的哥哥,一个满脸悲愤的汉子。
狗官!还我妹妹命来!那汉子红着眼睛就要往前冲,被衙役死死拦住。
张屠户在一旁阴阴地笑:大人,看来您这麻烦还不小啊。要不要小的帮您打点打点?只要五百两,保证让这些人乖乖回去。
林闻轩看着院子里激愤的人群,又看看一旁稳坐钓鱼台的张屠户,忽然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出双簧!
不必了。他冷冷道,本官自有主张。
他大步走到院中,对着孙寡妇的娘家人深深一揖:诸位,孙寡妇之死,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本官之过,甘愿受罚。
人群中响起一片议论声。孙寡妇的哥哥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林闻轩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林闻轩话锋一转,在真相查明之前,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若有人借此生事,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他这番软硬兼施,暂时稳住了局面。待人群散去,张屠户也悻悻告辞,临走前丢下一句:大人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来找小的。
回到书房,林闻轩只觉得心力交瘁。他知道,张屠户不过是赵德柱放出的一条狗,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大人,福伯端来茶水,忧心忡忡地说,老奴听说,这张屠户背后可不简单。他放的印子钱,有一半都进了赵大人的腰包。
林闻轩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只是眼下这局面,他就像掉进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傍晚时分,又一个不速之客登门。这次来的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自称是城南书院的先生。
学生周文渊,拜见林大人。来人恭敬行礼。
林闻轩觉得这名字耳熟,猛然想起这是他的同科进士,当年以耿直着称,没想到被派到这种地方当了个教书先生。
周兄不必多礼。林闻轩连忙扶起他,快请坐。
周文渊却不肯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学生们联名写的状子,控告张屠户放印子钱逼死三条人命。听说张屠户今日来找过大人,特来提醒大人小心。
林闻轩接过状子,越看越是心惊。这张屠户的手段极其狠辣,借一两银子,利滚利不到半年就能变成十两。还不起的,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被迫卖儿卖女。
这些案子,县衙没有受理?
周文渊冷笑:赵大人一句话,谁敢受理?不瞒林兄,我这次来,也是冒了风险的。那张屠户耳目众多,若是知道我来见您...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福伯的惊叫:你们不能进去!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在云山寺见过的张屠户手下。
周先生,好大的胆子啊。一个刀疤脸阴森森地说,敢在背后说我们老板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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