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歌的目光,从李闲递过来的绳索,移到他那张挂着不羁笑容的脸上。
深渊的狂风将她的帷帽吹得猎猎作响,纱帘下的轮廓,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折断的孤峭。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略显苍白的手,接过了粗糙的麻绳。
她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嘞!”李闲见状,笑容更灿烂了。
他将绳索的另一端,以一种极为专业而古怪的结法,牢牢地固定在崖边一块形如卧牛的巨岩上。他拉了拉,整个人吊在上面,试了试承重。
“老板娘,我先下去探路,你跟在我后面,踩着我踩过的地方。”李闲回头叮嘱了一句,语气轻松得像是要去邻居家串门。
他没再多言,转身便抓着绳索,双脚在崖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灵巧得如同一只猿猴,迅速没入了下方翻滚的黑雾之中。
萧倾歌走到崖边,看着那根延伸入无尽黑暗的麻绳。
李闲的身影已经完全被吞噬。
她握紧了手中的绳索,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怨毒与阴冷的气息,让她神魂一阵刺痛。
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源源不断的生机,顺着那道无形的因果链接,从深渊下方传递而来,如同一道温暖的屏障,将大部分的阴寒隔绝在外。
她不再迟疑,抓紧绳索,学着李闲的样子,纵身跃下了悬崖。
……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化不开的浓墨。
李闲正在快速下降。
这股阴煞之气,对别人来说是催命的剧毒,但对他【三军神主】的体质而言,却像是回到了一个喧闹的老家。
他能清晰地“听”到风中夹杂的无数声音。
有不甘的怒吼,有绝望的哭嚎,有临死前的诅咒。这些声音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庞大而混乱的精神洪流,足以让任何一个心志不坚的人瞬间疯狂。
但对李闲来说,这只是背景噪音。
他甚至还有闲心冲着上方喊了一句:“老板娘,抓稳了!下面风大,别把帽子吹飞了!”
他的声音仿佛一颗滚烫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油锅,非但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恶意。
周围的黑雾猛地向他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缩,随即风啸声骤然拔高,变得如同无数怨魂在用指甲刮擦岩壁,充满了对生者的嫉恨与贪婪。
下降了约莫三十丈,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黑雾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时而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时而化作锋利的鬼爪,无声地从崖壁上抓过,留下深深的划痕。
崖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暗红色的纹路。
这些纹路并非天然形成,它们交织勾勒,构成了一幅残破而巨大的阵图,深深地烙印在山体之中。这便是黑风宗当年的护山大阵残骸,被三百年的怨气浸泡,早已化作了滋养凶煞的温床。
“来了。”李闲嘴角一勾。
就在此时,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一根无形的尖针,猛地刺向他的脑海!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不再是深渊黑雾,而是那间熟悉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的病房。
他无力地躺着,浑身插满管子,耳边是仪器‘滴…滴…’的冰冷声响,每一声都像在为他的生命倒数。
他看到父母的背影在病房外颤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那股熟悉的无力感,那种眼睁睁看着一切流逝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恐慌,比深渊的阴冷更刺骨。
这正是他平日里用无数玩笑和骚话死死压在心底的梦魇。
换做旁人,心神失守的瞬间,便会手脚酸软,坠入万丈深渊。
“滚!”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寒刺骨,但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的弧度。
“他娘的,老子好不容易换个活法,你还敢拿这套来恶心我?”他单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猛地掐出一个随着友好值提升而自发领悟的古怪印诀,舌绽春雷,吐出一个字。
“敕!”
一声断喝,不似人言,倒像是千军万马在疆场上的齐声怒吼,充满了对旧日绝望的蔑视和对此刻新生的狂喜!
一股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散开!
周围那些由黑雾凝聚的鬼脸,如同被烈阳照射的冰雪,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瞬间溃散。那股刺入脑海的精神冲击,也被这股霸道无匹的气势,硬生生碾得粉碎!
幻象消失,李闲的眼神恢复清明,只是脸色微微白了一分。
“他娘的,开胃菜就这么劲道。”他低声骂了一句,抬头向上看去。
萧倾歌就在他上方十余步的位置。
那股精神冲击同样波及了她。
李闲甚至能感觉到,那道维系着他们性命的链接,在那一瞬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并未出现。
只见萧倾歌周身,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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