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的咆哮,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一种意志的共鸣。
他通过那刚刚萌芽的“草木之心”,将自己与脚下这片广袤而沉寂的大地,进行了一次匪夷所си所思的链接。
那一瞬间,他不再仅仅是李闲。
他是那株在石缝中挣扎求生的小草,是那棵在雷劈后依旧抽出新芽的古树,是这片被煞气污染了千百年,却仍在最深处保留着一丝生机的土地本身。
“嗡——”
刑枢那足以“抹除”万物的力量,在触及李闲身体的前一寸,骤然一滞。
那并非被一股更强的力量挡住,而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逻辑悖论。
刑枢的权柄,源自“天道律法”。他要抹除的,是扰乱“寂灭”秩序的“违规者”。
可现在,这个违规者,却声称自己代表着“地”的意志。
天、地、人,三才并立。
天道律法,可以审判人,可以审判万物生灵,但它能直接审判“地”本身吗?
那扭曲空间的涟漪,平息了半分。
有戏!
李闲心头狂跳,求生的本能压榨着他每一丝精神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他挺直了腰杆,尽管双腿还在打颤,声音却前所未有的洪亮:“你代表天,很好!那我问你,这地,归不归天管?”
刑枢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有数据流在闪烁。他沉默了片刻,用那毫无起伏的金属音回答:“天地一体,自然归管。”
“那它想活下去,犯法吗?”李闲步步紧逼,气势竟隐隐压过了对方。
“不犯。”
“那我帮它活下去,犯法吗?”
“汝之手段,窃用规则,扰乱秩序,是为违规。”刑枢的逻辑链条清晰而冰冷。
“放屁!”李闲一口国骂喷了出来,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对方脸上,“我用的手段,是‘聆听’!是百草翁老先生穷尽一生,与这片土地相处,才感悟出的‘道’!这是人与地和谐共生的智慧,是人道对地道的尊崇与顺应!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窃用规则?”
他猛地一指旁边的百草翁。
老人浑身一震,看着那个在天威面前侃侃而谈,甚至把锅甩到自己头上的年轻人,眼中除了骇然,竟多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李闲可不管这些,他的嘴炮已经进入了巅峰状态:“你再看看她!”
他指向身后的帐篷,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天悯人的味道:“圣月帝储,人皇龙气最后的承载者!她若死了,人道崩塌,秩序混乱,这方圆万里将化为人间鬼蜮!我救她,是在维护‘人道’的稳定!你告诉我,维护人道秩序,也犯了你的天条?”
“我救人,顺应人道!我救地,顺应地道!我一个人,干了两份维护世界和平的活儿,你这个司律殿的执律人,不给我颁个奖就算了,还要抹除我?你们天道的KPI,就是这么算的?”
“我告诉你,你今天抹除我,就是公然违背了地道与人道的根本意志!你这是在动摇天道自身的统治根基!你这是渎职!是犯罪!”
一连串的质问,如狂风暴雨,句句都打在“规则”的节点上。
葛从安和王复已经彻底听傻了。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敢指着疑似“天神”的存在,破口大骂对方“渎职犯罪”。
这天策侯的胆子,已经不是包天了,这简直是想把天给捅个对穿!
刑枢彻底沉默了。
他周围那股“抹除”万物的扭曲力场,如同一个陷入了死循环的程序,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
李闲的话,从凡人的角度看,是狡辩,是胡搅蛮缠。
但从“规则”的层面,却句句诛心。
因为李闲没有否认天道的至高无上,他反而将天道架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上。他承认自己是“天道”管辖下的一员,但他同时声明,自己也在为“人道”和“地道”这两个子系统服务。
现在,天道的“杀毒软件”要清除他这个“程序”。
他就反过来质问这个杀毒软件:你确定我不是另外两个重要系统派来打补丁的?你删了我,导致那两个系统崩溃,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来自天地的排斥感,正在缓慢消退。
李闲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个刑枢,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一切行动都基于他核心的“律法”程序。只要自己的行为,能在他的逻辑里找到一丝“合规”的可能性,他就无法执行最极端的“抹除”指令。
许久。
久到李闲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都快要燃烧殆尽。
刑枢终于再次开口。
“汝之言论,已记录在案。”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抹除”意味,却消失了,“‘天罚’锁定,暂缓执行。”
李闲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整个人都虚脱了一下。
暂缓,不是取消。
但暂缓,就意味着活下来了!
“经司律殿初审判定,”刑枢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宣判,“违规者李闲,其行为兼具‘扰乱’与‘维系’之双重特性。特此修正其世界身份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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