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翁的手臂,枯瘦如柴,却稳如山岳。
李闲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了上去,嘴里还嘶嘶哈哈地抽着冷气,一副赖上了就不走的无赖模样。
“老先生,您这手劲儿可以啊,练过铁砂掌?”他嬉皮笑脸地抬头,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周围,葛从安和王复等人刚刚围拢过来,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百草翁却没有笑。
他那双阅尽人间疾苦的浑浊眼眸,此刻清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李闲,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这具皮囊里揪出来看个究竟。
“腿麻了?”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是啊,盘腿坐久了,气血不通。”李闲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
百草翁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一个气血不通到腿脚发麻的人,是如何将自身化作‘药引’,引动天地生机,行‘神农’之事的?”
百草人神之事!
这四个字一出,葛从安和王复等人心头剧震。
他们虽然看不懂其中玄奥,但“百草”二字的分量,他们掂量得出来。那是上古传说中,以身尝百草,为万民立医药之基的圣人!
百草翁竟给了李闲如此之高的评价?
李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惫懒:“老先生您说笑了。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讲了个故事,哄了哄这片地,也哄了哄她而已。”
“讲故事?”百草翁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显然不信这种鬼话。
“对啊。”李闲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她跟这片地说,‘我要死了,你也别活了’。这故事太悲观,不好听。我就换了一个,跟它俩说,‘别急着死啊,你看,这不是崩溃,这是扎根,是成长,是春天到了要发芽’。”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看,它们信了。”
这番歪理邪说,听得周围众人面面相觑,脑子一时都转不过弯来。
可偏偏,事实就摆在眼前。
萧倾歌那原本即将崩溃的气息,此刻平稳悠长,与大地之间的共鸣,从狂暴的索取,变成了温和的共生。
百草翁沉默了。
他盯着李闲看了足足十息,那双眼睛里,震撼、疑惑、探究、忌惮……种种情绪交织翻滚,最终,尽数化为一声长长的,复杂的叹息。
“老夫……受教了。”
他松开扶着李闲的手,退后一步,对着这个比自己孙辈还年轻的青年,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这一揖,不是拜他的身份,不是拜他的实力,而是拜那份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敬畏的,近乎于“道”的手段。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李闲吓了一跳,赶紧跳开,这一动弹,腿上钻心的麻意涌上来,让他差点又摔倒。
葛从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你小子,就不能安分点!”葛从安没好气地低喝道,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关切和后怕。
李闲嘿嘿一笑,顺势靠在他身上:“葛老,这可不怪我,谁让老先生行这么大礼,我这小身板,受不起,怕折寿。”
百草翁直起身,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与你今日所为相比,老夫这一揖,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再追问李闲那匪夷所思的手段,而是快步走到萧倾歌身旁,重新伸出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
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众人的心,再次被揪了起来。
“怎么样?”王复忍不住问道。
良久,百草翁才收回手,神情复杂地看向李闲:“命脉是稳住了。你用那个‘故事’,为她的身体和这片地脉之间,构建了一座临时的桥梁。她的生机不再溢散,反而开始从地脉中汲取力量,缓慢地温养己身。”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是……”百草翁话锋一转,让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座桥,是你。故事,也是你讲的。”百草翁的目光如炬,直刺李闲,“一旦你这个‘说书人’离开,或者无力为继,故事讲不下去,桥梁就会瞬间崩塌。到那时,她的情况,会比之前……更凶险百倍!”
李闲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当然清楚这一点。
【法则拟态】需要持续消耗他的精神力和交互点,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维持这个状态。
他就像一个**的人工心脏,一旦停下,病人立刻就会死亡。
“也就是说,我成她的专属挂件了?”李闲摸了摸下巴,眉头微蹙。
“你可以这么理解。”百草翁沉声道,“在她的肉身没有强化到足以独自承载那份神魂之前,你不能离开她超过……百步。”
百步!
这个距离,让李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他可是社牛天花板,是喜欢到处浪的享乐主义者,把他拴在一个地方,比杀了他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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