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枪。
那是人道愿力被压缩到极致后,对天地规则发出的一声怒吼。
是无数濒死者在绝望中,对罪魁祸首刺出的复仇之刃。
长枪离手的瞬间,萧倾歌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她脚下的大地,以她为中心,寸寸龟裂,那是被反作用力震碎的痕迹。她身后的幸存者们,齐齐发出一声闷哼,许多人当场脱力,瘫软在地。
他们所有的信赖,所有的感激,所有的求生意志,都已随着那一掷,燃烧殆尽。
金色的长枪撕裂长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超越声音与光芒的“概念”。
它的速度,不是物理层面的快,而是因果律上的“直达”。当“审判”的念头升起,当行刑的意志发出,它便已经抵达了刑场。
数百里之外,镇南王府。
地底深处的密室中,煞气如墨,凝聚成一尊狰狞的破军神像。神像之下,镇南王陆擎苍身披玄甲,盘膝而坐。他周身气血如龙,与那神像的煞气交相呼应,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座临江府的气运随之起伏。
洪水滔天,怨气冲霄。
这些,于他而言,都不过是祭炼神兵,为子铺路的薪柴。
可就在这一刻,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让他全身的汗毛轰然倒竖!
危险!
致命的危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锋锐意志,已经穿透了王府的层层大阵,穿透了密室的铜墙铁壁,穿透了他护体的军煞罡气,精准地,锁定在了他的眉心!
那意志告诉他,他的死期,到了。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谁?!”
陆擎苍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可他的声音,甚至还未传出密室。
那柄由万民愿力凝聚的审判之枪,已经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出现在他眉心之前,三寸之地。
枪尖之上,金光流转,映照出陆擎苍那张因极致惊恐而扭曲的脸。
死亡,近在咫尺。
可就在那枪尖即将刺入他头颅,将他连同神魂彻底湮灭的千分之一刹那。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同时在萧倾歌的脑海深处,与那柄审判之枪的枪尖之上,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虚弱,飘忽不定,像是重病之人隔着重重纱帐发出的呓语,气若游丝。
“错了。”
仅仅两个字。
那柄足以审判一方诸侯,凝聚了万民之怒的金色长枪,竟是在陆擎苍的眉心前,硬生生地,停住了。
枪尖的锋芒,甚至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一缕鲜血顺着他的眉心滑落。
可它,就是停下了。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更高层次的规则壁垒,挡在了它的面前。那壁垒很薄,一触即碎,可它代表的“理”,却让这柄复仇之枪,产生了万分之一瞬的……迟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无月瞳孔猛缩,死死盯着那停滞在虚空中的金色光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百草翁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
萧倾歌浑身剧震,几乎无法维持站立。
这个声音……
是李闲!
可他怎么会……他现在不是应该在……
不等她想明白,那道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就算气若游失也改不掉的调侃味道,再次响起。
“老板娘,你错了。”
“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那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清晰地剖析着最残酷的现实。
“洪水已经起了,堤坝已经决了。就算你现在把他挫骨扬灰,那些正在水里挣扎的人,就能得救吗?”
“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那个被压在泥石流下的老人,他们能活下来吗?”
“不,他们只会死得更快。因为你把所有人的希望,所有人的力量,都凝聚成了这一枪,只为了发泄你自己的愤怒。”
“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老板娘,你……路走窄了啊。”
轰!
最后几个字,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萧倾歌的心口。
路走窄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柄审判之枪是她意志的延伸,通过它,她能“看”到陆擎苍那张死里逃生后,由惊恐转为狂怒的脸。
也能“听”到,脑海中,那些因为她的力量被抽空,而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哭喊。
是啊。
杀了陆擎擎,只是复仇。
可她举起这面旗的时候,答应那些人的,是守护。
复仇,是为了慰藉死者。
而守护,是为了拯救生者。
她因为愤怒,因为无力,本末倒置了。
李闲说得对,她错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她所有的怒火,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茫然。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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