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渡的土丘上,萧倾歌的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混杂着战栗与亢奋的冰冷。
他疯了。
这个叫李闲的混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刚刚才从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中稍稍回神,脑子里就被灌进了一套更加疯狂、更加胆大包天的计划。
以阳谋对阳谋。
将自己变成风暴的中心,变成一个巨大的泥潭,然后笑嘻嘻地对着所有心怀鬼胎的敌人张开双臂,高喊一声:“来啊,一起快活啊!”
这哪里是应对之策,这分明是在赌桌上输红了眼,直接把自己的命和所有对手的身家性命,一同拍了上去!
萧倾歌深吸一口气,夜风冰冷刺骨,却让她混乱的心神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她背负着一个皇朝的黄昏,在末法中苟延残喘,她见过的阴谋诡计,比寻常人吃过的盐还多,可那些手段,与李闲这堂堂正正、却又毒辣到极点的阳谋相比,简直如同孩童的把戏。
“老板娘,哭得惨一点,把戏做足了。”
李闲最后那句轻飘飘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萧倾歌缓缓挺直了腰杆。那身粗布麻衣下的娇弱身躯,此刻仿佛注入了一根看不见的脊梁,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与忧愁的眸子,此刻燃起了一簇幽冷而决绝的火焰。
“演戏?”
她忽然想笑。
是啊,她这一生,何尝不是在演戏。在仇敌的窥伺下扮演弱者,在天道的诅咒下扮演凡人。
但这一次,她不想再为苟活而演,那个疯子在拿命去赌一个未来,她这个背负着皇朝黄昏的人,又有什么不敢赌的?被压抑了太久的骄傲与不甘,在此刻化为了一簇幽冷而决绝的火焰,在她眸中熊熊燃起。
今天,她要换个角色。
萧倾歌走到那面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的“秩序”大旗旁,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握住了冰冷的旗杆,仿佛从中汲取到了某种力量。
她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那张原本惨白的俏脸上,瞬间布满了悲怆与决然。
她檀口微张,一道古老而玄奥的音节,从她喉间吐出。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法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与天地间某种规则共鸣的奇异力量。这是圣月皇朝历代帝王才能掌握的秘法——【龙音谕令】。
下一刻,她悲戚而又威严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撕裂了夜空,响彻了方圆数百里的每一个角落!
“圣月皇朝,天策侯府,告南境天下同道、万千黎民!”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无论是山间的走兽,还是正在疾驰的修士,亦或是躲在屋中瑟瑟发抖的凡人。
“我朝天策侯李闲,为根除南境千年煞源,不惜以身犯险,行‘破而后立’之策,于艮虎山脉引动【地煞神兵】出世!”
这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将那种为苍生而自我牺牲的悲壮,渲染得淋漓尽致。
“今以十五万忠烈英魂为阵,以皇朝气运为引,于此地炼化神兵,重塑南境地脉!此乃福泽万代之举!此过程需时七日,期间地煞暴动,神兵凶狂,万分凶险,恳请万民暂避!”
说到此处,萧倾歌的声音已带上了哭腔,充满了对苍生的怜悯与担忧。
她猛地睁开眼,遥望东方天际那片正在迅速接近的流光,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切与希冀!
“天策府行此逆天之事,只为苍生!凡此期间,愿为南境百姓出一份力的同道,皆可前来艮虎山脉相助!”
“事成之后,无论成败,天策府必有重谢!并上报朝廷,计入尔等护国之功德!”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息。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喉头一甜,一丝殷红的血迹不受控制地自嘴角溢出,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那源自血脉深处的【龙音谕令】,每动用一次,都像是在挑衅那无处不在的天道诅咒,让她本就衰竭的龙气更加黯淡一分。
她瘫坐在地,剧烈喘息,脸色惨白如纸,但眼中那簇火焰却未曾熄灭分毫。”
现在,该看那些“观众”的反应了。
……
东方天际。
数百道剑光与法宝灵光组成一片浩荡的光河,正以雷霆之势,朝着艮虎山脉的方向疾驰。
为首的,正是脚踏玄黑飞剑的玄灵道人。
他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肃穆,心中却早已盘算好了接下来的一百种说辞,准备将李闲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然后由他青玄宗,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就在此时,那道清晰无比、响彻神魂的声音,传了过来。
光河的速度,骤然一滞。
所有青玄宗弟子的脸上,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玄灵道人脚下的玄黑飞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灵光狂闪。
他那张维持了半辈子的悲悯仙师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扭曲,一股法力逆冲心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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