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心不静。
萧倾歌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沿,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身前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套茶具。
指尖摩挲着那只空了的茶杯,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李闲的,霸道而温热的气息。
她脑中反复回放着不久前的那一幕。
当李闲说出“水脏了”时,她感受到的,是天塌地陷般的绝望与自我厌弃。她这个不祥之人,连一杯发自内心的茶,都会变成索命的毒药。
可他没有躲,没有怪她。
他只是按住了她的手,用最轻佻的语气,说着最可靠的话。
然后,在她惊骇的注视下,将那杯致命的毒茶,一饮而尽。
那一刻,他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力量,并非单纯的强横,而是一种堂皇正大的“秩序”,一种不容置辩的“王权”。仿佛他不是在对抗诅咒,而是在审判罪恶。
这个总是满嘴跑火车,没个正形的男人,用最狂妄的姿态,为她挡下了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因果反噬。
萧倾歌缓缓将那只茶杯贴在自己脸颊上,冰冷的瓷器,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这丝暖意,驱散了纠缠她多年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孤寂与寒冷。
她忽然明白了。
李闲的玩世不恭,他的油嘴滑舌,就像是太阳外层那炽热翻滚的日冕,看着狂放不羁,甚至有些灼人。可在那之下,藏着的,是足以支撑万物生长的光与热。
他不是疯子。
他是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却无比有效的方式,对抗着这个不容她的天地。
而她,似乎不再只是他口中那个用来续命的“老板娘”,一个冰冷的工具。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李闲那中气十足的叫嚷,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老板娘!首席文书官!上班了!再不起来扣你功德了!”
萧倾歌打开门,发现李闲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院中。他一夜未睡,眼底却毫无疲态,反而亮得惊人,像两颗被擦亮的黑曜石。
他扛着昨晚那面“秩序”大旗,在院子中央一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往石桌上一拍。
“来,你的办公用品。”李闲指着那套文具,一脸“我很大方”的表情,“侯爷我斥巨资给你配的,感动不?”
萧倾歌看着他,一夜之间,她再看这张嬉皮笑脸的脸,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过去,拿起那支毛笔。
笔杆温润,竟是暖玉所制,上面还刻着细密的安神符文。
“你……”
“别多想。”李闲抢白道,指了指那支笔,“这玩意儿是给你稳心神的。你要是写字的时候手一抖,记错了账,耽误了侯爷我赚功德,那损失可比这破笔大多了。就当是提前给你发的绩效工具,用坏了还得找你赔。”
他指了指墙角那面大旗。
心念一动,【地煞帅印】微光闪烁。
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从旗帜中飘荡而出,落在院中。
这些,正是昨夜被他“收编”的灾民怨灵。
他们依旧迷茫,身上缠绕着死前的怨气与恐惧,但比起昨夜的狂乱,已经安分了许多。他们畏惧地看着李闲,更准确地说,是畏惧他身上那股让他们本能臣服的气息。
“看见没,咱们的第一批客户。”李闲像个点兵的将军,叉着腰在院子里踱步,“从今天起,天策府驻冯家渡办事处,正式挂牌营业!”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群鬼魂喊道:“都别杵着了,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我,天策侯李闲,你们的新老板。这位,”他一指萧倾歌,“是咱们的首席文书官,萧大人。”
“现在,进行入职登记。姓名,籍贯,生卒年月,死因,有何冤屈,有何遗愿,都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说清楚了,有仇的,本侯爷带你们去报!有愿的,本侯爷帮你们去了!想投胎的,攒够了‘业绩’,本侯爷送你们上路!”
“谁敢藏着掖着,或者胡说八道,扰乱‘秩序’,就别怪本侯爷的军法不认鬼!”
他的声音,在【王权】特性的加持下,带着一股直抵灵魂的威严。
那群原本还骚动不安的鬼魂,瞬间安静下来,竟真的开始歪歪扭扭地排成了一列。
一个看上去约莫六旬,身形佝偻的老者魂体,被推到了最前面。他战战兢兢地飘到石桌前,对着李闲和萧倾歌,就要下跪。
“行了行了,别来这套虚的。”李闲不耐烦地挥挥手,“站直了,回话。你叫什么,怎么死的?”
那老鬼哆哆嗦嗦地道:“回……回侯爷,小老儿叫孙九,是……是城南的更夫。前几日夜里,被……被那个穿黑袍的妖道,用,用勾魂索……活活勒死的……”
萧倾歌握着笔的手,微微一紧。
她抬起头,看向孙九那张布满恐惧与痛苦的脸,提笔,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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