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歌的眸光,比夜色更冷。
她没有看李闲,而是遥望着镇南王府的方向,那片在圣月皇朝版图上,曾经代表着忠诚与壁垒的土地。
“镇南王,陆擎苍。”她轻轻吐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河底捞出来的石头,“我父皇在位时,亲封的‘擎天柱石’。原来,这柱子,早就蛀空了。”
声音里没有滔天的怒火,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失望。
对于一个帝储而言,背叛,远比敌人更让她感到恶心。
“蛀空的柱子,留着也是祸害,不如一把火烧了当柴火。”李闲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可那笑意,却半点也到不了眼底,“老板娘,这可不是简单的抽血了。这是在圈养,在育肥。他们把有骨气、敢反抗的青壮当成野猪、刺猬,统统宰了。再把剩下的老弱妇孺养成最温顺的家猪,等着未来的‘真龙天子’来开仓放粮,收割感激。”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圈。
“多完美的剧本。灾难是我造的,救世主也是我的人。这天下百姓,不过是他们父子俩唱双簧的戏台子。等戏唱完了,人心也就偷到手了。”
李闲收回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潇洒,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
“所以,咱们不能只收利息了。”他看向萧倾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咱们得当一回屠夫,在他们开席之前,先把这猪圈给掀了。”
萧倾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那无声的动作,就是最决绝的回答。
“走。”李闲吐出一个字,身形一矮,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滑下乱石坡。
他没有选择从驿站那黑洞洞的正门闯入。
对于一个布局境的风水师而言,整个驿站,在他眼中就是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而尸体,总有薄弱之处。
他领着萧倾歌,绕到了驿站的后墙。
这里的墙体坍塌得最厉害,阴气和死气也最为浓郁。墙角下,堆满了腐烂的落叶和枯枝,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直接进去?”萧倾歌问道,她的气息已经调整到几不可闻,随时可以发动雷霆一击。
“太吵。”李闲摇了摇头,蹲下身,手指轻轻捻起一片湿漉漉的腐叶。
【药石之心】发动。万物生于土,亦归于土,腐烂并非终结,而是新生的序曲。
他感知的不是腐叶的“死”,而是它回归大地,即将化作新生养分的那个“循环”节点。顺着这个节点,一股微弱的连接,在他与这片死亡的土地间建立起来。
他能“听”到枯草的哀嚎,“看”到树根在污泥中的挣扎。整个驿站的死气,在他感知中,化作了一张灰黑色的、脉络分明的大网。
“他们以为,用阴邪之气笼罩此地,就能高枕无忧。”李闲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却不知道,这地方对我来说,跟自己家后院没什么区别。”
他的【三军神主】称号,对煞气、魂体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这万魂门布下的阴邪大阵,非但没能成为阻碍,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李闲双手再次掐出那个古怪的印诀,双眼微闭,心神却如同一条无形的舌头,探入这片土地的脉络。
他没有念咒,只是将自己的精神频率,调整到与此地的“心跳”完全同步——那是一种混杂着腐朽、死寂与怨毒的独特韵律。
他在“舔”这片鬼蜮的规则,尝试与此地的阴邪之气建立沟通的桥梁。
紧接着,那些盘踞在驿站上空的阴邪之气,如同找到了君王的臣子,开始缓缓地、顺从地向着李闲和萧倾歌所在的位置汇聚。
它们没有靠近,而是在两人周身形成了一道由纯粹的阴气构成的帷幕,将两人的身形、气息、乃至杀意,都完美地与整个驿站的环境融为一体。
萧倾歌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她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了这片“鬼蜮”的一部分,只要不动用龙气,哪怕是站在那俊美道士面前,对方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察觉。
“走吧,老板娘。”李闲睁开眼,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咱们去地窖,看看那些‘上好的鼎炉’。”
他话音刚落,人已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驿站的后院。
后院里,一片狼藉。
废弃的马厩,倒塌的柴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混合的怪味。
李闲的鼻子轻轻耸动。
【药石之心】让他对这股味道格外敏感。
是“化血散”。一种专门用来毁尸灭迹的阴毒药散。
看来,那些被抓来的男丁,确实已经遭遇了不测。
他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正堂传来的微弱灯火,如同两道游荡的影子,很快便找到了通往地下的入口。
那是一块被挪开的青石板,下面是黑漆漆的台阶,阴冷潮湿的风,夹杂着绝望的呜咽和铁链拖动的声音,从里面不断涌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