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弹指即过。
临江之畔,人山人海。
自黎明起,整个临江府的百姓便自发地涌向江边,黑压压的人头从堤岸一直蔓延到远处的街口,将沿江数里堵得水泄不通。
茶楼酒肆的屋顶上,河畔的柳树梢头,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江边那片被城卫军清空出来的百丈空地上。
空地中央,一座简陋的法坛已经搭好。
与其说是法坛,不如说是一个用黄土临时堆砌起来的高台,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一张供桌,桌上放着朱砂、黄纸、桃木剑等物,粗糙得像个草台班子的戏台。
这与百姓想象中仙家法坛的威严华丽,相去甚远。
“这……能行吗?也太寒酸了点吧?”
“你懂什么!这叫返璞归真!活神仙的手段,岂是我等凡人能揣度的?”
人群的议论声中,一身金衣的李闲,打着哈欠,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他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惫懒模样,甚至还当着数万人的面,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冲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挤眉弄眼道:“哎哟,这么多人捧场,小爷我都不好意思收摊了。”
钱德贵和方文山一左一右,跟在身后。一个负责捧着那只崭新的司天盘,一个负责背着那面“林”字大旗,两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狂热。
在人群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身穿灰布短衫的汉子,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汉子身形中等,面容普通,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唯独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便是千鸟观观主明阳子的师弟,明心。
他看着那座简陋的土台,又看了看李闲那一身浮夸的金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故弄玄虚。
以凡俗器物,行欺诈之术,哗众取宠。
这就是师兄让他小心提防的对手?
李闲晃晃悠悠地走上土台,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咧嘴一笑。
“各位父老乡亲,久等了。”
他拿起桌上的桃木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轻浮,毫无章法,更像是在耍一根烧火棍。
“小爷我今天站在这,不是来求神拜佛的。因为这天底下,就没几个神佛,经得起我拜。”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狂!太狂了!
明心眼中的轻蔑更甚。此人竟刻意放纵气机四溢,看似根基不稳,实则更像一种毫无顾忌的挑衅,一个如此不知收敛的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妄议天地,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今天,咱们不求神,咱们只办一件事。”李闲将桃木剑往桌上一插,拿起朱砂笔,在黄纸上龙飞凤舞地画起了鬼画符。
“讨债!”
他声音一提,中气十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江岸。
“镇北军三万忠良,为国捐躯,却被宵小之辈当成牲畜,圈禁千年,炼魂窃运!这笔债,是血债!”
“百姓信奉,将军还愿。这笔债,是功德债!”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笔债,更是天理债!”
“今日,我李闲,便在此设坛,不问鬼神,只问天心!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藏头露尾的宗门,敢欠下这笔债!”
他将画好的符纸猛地朝天一扬,左手掐诀,右手拿起那只司天盘,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踩着古怪的步子,在小小的土台上转起了圈。
一切都像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明心冷眼旁观,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骗子。
一个胆大包天,将全城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骗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演戏,那所谓的“天意昭示方位”,恐怕早就编好了说辞,只待一个时机,便会信口胡诌一个方向,将这出戏唱完。
师兄,多虑了。
然而,就在他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不是法术,不是罡气,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纯粹的……威压!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无声地列阵于九天之上,冰冷的目光,齐齐投射而下,锁定在这片小小的江岸。
江风,停了。
人群的喧闹声,不知何时也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抑,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让人喘不过气。
明心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土台上的李闲。
那个金衣小子,依旧在跳着滑稽的舞蹈,口中念着不知所云的咒语,但明心此刻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的灵觉感知中,李闲的身体,仿佛成了一座深不见底的漩涡!不对,不是吞噬!
那面“林”字大旗上由全城百姓愿力凝聚的微光,正被他引动!地底深处那股冰冷的军魂煞气,也随之呼应!他……他竟以自身为枢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巧妙地编织、链接在了一起!这根本不是术法,这是一种恐怖的规则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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