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才的肩膀不算宽厚,甚至有些单薄,但此刻对李闲来说,却不啻于最坚实的靠山。他几乎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是踩着棉花,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仿佛有几百只蝉在同时开演唱会。
“我说……方兄,你这身子骨得练练啊。”李闲喘着粗气,嘴上却不饶人,“扶着都硌得慌,全是骨头,以后跟我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养出一身膘来。”
看着李闲那毫无血色、冷汗涔涔的脸,感受着他压在自己肩上那几乎卸去了全身力道的重量,方文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楚。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衣衫褴褛、脸色惨白的年轻人,被一个同样落魄的秀才搀扶着,嘴里还说着浑话,都投来古怪的目光。
李闲对此毫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把一头牛塞进肚子里。精神力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要霸道得多,不仅抽空了脑子,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临江府最好的酒楼,名曰“望江楼”,三层飞檐,气派非凡。
当李闲和方文山一脚踏进门槛时,那股混合着酒香、菜香和脂粉香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让李闲精神一振。
“就这儿了!”他拍了拍方文山的胳膊,示意他放手。
方文山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大堂,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再看看自己和恩公这一身行头,不由得面露难色:“公子,这里……恐怕太过破费了。”
“破费?”李闲眼睛一瞪,伸手就把方文山怀里那张银票又抽了出来,在眼前晃了晃,“看见没?一百两!今天咱们就是来把这一百两变成肚里的油水和身上的力气的!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才是自己的。”
一个穿着干净短打的伙计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见两人衣衫破旧,还拉拉扯扯,脸上立刻挂上了职业性的假笑,快步迎了上来,身子却巧妙地挡住了他们往里走的去路。
“二位客官,吃饭呐?”伙计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重点在补丁和灰尘上停留了片刻。
“我瞧你这印堂发黑,面带衰相,不像是个能问出聪明话的人,我们自然是来吃饭,顺便给你这种有眼无珠的人开开眼,积点功德。”
伙计的笑容一僵,脸色有些难看。
李闲却懒得跟他计较,径直走到一张靠窗的空桌边,一屁股坐下,把腿往凳子上一翘,活像个收租的地主。
“伙计,把你们这儿最贵的招牌菜,什么龙肝凤髓、清蒸麒麟、油炸貔貅,都给小爷我上一遍!再来一壶最好的酒,要能一口下去就让人上天的那种!”
他这一嗓子,把整个大堂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方文山站在原地,脸已经涨成了红色,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伙计的脸彻底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客官,您说笑了。小店小本经营,可没有这些神仙玩意儿。您要是不吃饭,还请不要在此处说笑,扰了其他客官的清净。”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滚蛋。
李闲嘿嘿一笑,也不生气。他慢悠悠地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用两根手指压住。
“神仙玩意儿没有,俗物总该有吧?”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这张银票,够不够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菜,摆满这一桌?”
伙-计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死死盯着那张货真价实的银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百两银子,别说摆满一桌,就是包下他们这半个大堂吃上几天都绰绰有余。
他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的假笑变成了谄媚的真笑,腰也弯了下来:“够!够!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说着,他一溜烟地跑向了后厨,那速度比刚才赶人时快多了。
李闲这才冲着还愣在原地的方文山招了招手:“坐啊,傻站着干嘛?等着当门神?”
方文山这才如梦初醒,拘谨地在李闲对面坐下,低声道:“公子,我们……我们不必如此的。”
“必须如此。”李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筷子头敲了敲桌子,眼神却异常明亮,“方兄,我问你,之前你跪在地上磕头,嗓子都快喊哑了,除了被人当猴看,换来什么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书上不教,但街上管用,今天咱们就是要花别人的钱,把你的脸面从地上捡起来,再镶上金边,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好瞅瞅清楚!”
他顿了顿,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而且,你也不用觉得心疼,这钱,本就是从那朱胖子身上刮下来的不义之财,花他的钱,请我的客,给你自己长脸,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方文山听着这番歪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行事风格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很快,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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