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后院,水井旁。
夜风阴冷,吹得井口的老槐树枝桠乱晃,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
周三双手捧着那块从墙角撬下的青石,手心里全是冷汗,石头的棱角硌得他生疼。他深吸一口气,将木桶扔下井,井绳“吱吱嘎嘎”地抗议着,拉上来半桶泛着寒气的井水。
烈日下的井水?现在是三更半夜,哪来的烈日。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了李闲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管不了那么多了,心诚则灵,李神仙是这么说的。
他咬咬牙,将青石浸入冰冷的井水中,一遍,两遍……仔仔细细冲洗了七遍。那水冰得刺骨,冻得他手指发麻,可他却觉得心里那股子烦躁的邪火,似乎被这寒意压下去了一丝。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值夜房,周三关上门,将青石紧紧握在手心。他学着那些庙里香客的样子,盘腿坐在硬板床上,闭上眼。
观想月华入石。
他努力想象着窗外那点清冷的月光,汇聚到他手心的石头上。
心中默念:“尘归尘,土归-土,借得阳石镇心府……”
一遍,两遍……
念到第五遍的时候,他眼皮越来越沉,那股子纠缠了他半个多月、让他夜不能寐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第九遍还没念完,他的头一歪,靠着墙壁,竟沉沉睡了过去。
呼吸匀称,一夜无梦。
……
王捕头没有回刘府,也没回家。
他把自己关在了衙门后院的书房里。这里本是文书待的地方,但他此刻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又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他没点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只有窗棂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桌椅模糊的轮廓。
浓烈的酒气早已被冷汗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子里,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三年前…雨夜…乱葬岗…”
“那人怀里揣着的,不是什么密信,而是一封给他老娘报平安的家书……”
“每到阴雨天,你的右肩就会钻心地疼……”
李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针,反复扎在他最隐秘的伤口上,那件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魔,除了他自己,天知地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可那个年轻人,那个被他亲手锁进死囚牢的“骗子”,却说得丝毫不差。
他不是人,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他的脑髓,那股子来自未知深渊的恐惧,瞬间烫烂了他所有的凶悍和蛮横。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右肩。那里此刻并无痛感,却有一股凉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然后,他又想起了李闲最后在他耳边说的那番话。
那个计划……疯狂,大胆,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赌命。
可不赌,又能怎么样?
刘员外那只老狐狸,看似大方,实则心狠手辣,瘟疫的事情一旦闹大,县里追查下来,自己这个亲手抓人、又把人“弄死”在牢里的捕头,就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一个拿了钱的酷吏,害死了一个或许能治瘟疫的“神仙”,激起民变……这口黑锅扣下来,他王奎死不足惜,恐怕连家小都得受牵连。
一边是必死的绝路,一边是九死一生的豪赌。
王奎粗重地喘息着,黑暗中,他脸上的刀疤扭曲着,眼神变幻不定。
许久,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妈的!”
他低吼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守在院外的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亲信听得一愣,脸上写满了不解,但看着王捕头那双布满血丝、凶光毕露的眼睛,一个字也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他重新关上门,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破旧的风箱,那道刀疤在微光下扭曲跳动,不再是平日里的凶悍,而是一种困兽被逼至死角后,准备不计代价咬断牢笼的疯狂。
……
死囚牢里。
李闲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像是有人在用小锤子轻轻敲打,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放空思绪,让那股疲惫感慢慢消退。
“王捕头一个人就贡献了120点,加上之前从小狱卒和那把破锁上薅来的50点,现在总共有170点了,不错,这趟牢没白坐,启动资金到手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点数暂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系统出品,总归是好东西。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精神恢复了些,睁开眼,黑暗的牢房已经无法阻碍他的视线。
他拿起那个被年轻衙役推进来的破碗。
碗里的黑糊糊他看都没看,直接倒在了墙角的稻草堆里。他要的,是这个碗。
这是一个粗陶碗,烧制得十分劣质,碗底甚至还有些没磨平的毛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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