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你是普通人？ 第431章 立誓

又过去了数日。荒岛之上，刘烨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浊气。他周身原本剧烈冲突、几近失控的灵法之力与混沌之力，此刻终于达成了一种脆弱而危险的平衡，如同两条桀骜不驯的恶龙被强行拴上了锁链，虽仍在低吼咆哮，但已不至于立刻反噬其身。他布满血污和汗渍的衣衫早已板结，散发着浓烈的酸臭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但他浑不在意。

“终于……暂时稳定下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坚定。内视之下，经脉中奔腾的力量虽不再狂暴，但那些因强行融合而异化的能量节点，如同一颗颗埋藏的炸弹，时刻提醒着他现在的状态是何等岌岌可危。

“主人，” 墨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为了绝对稳妥，我强烈建议您再花费一些时间进行深度巩固。您强行吸纳的混沌能量，尤其是后期战斗中来不及经由轩辕枫大人完全提纯的部分，其中蕴含的混沌恶念与法则碎片，如同细微的毒刺，已深深嵌入您的力量根基。此刻虽被压制，但难保不会在未来的某次极限战斗中……成为决堤的蚁穴。”

刘烨点了点头，墨的担忧不无道理。他起身，双手挥动，以神念引动天地元气，在荒岛四周布下了一层兼具隐匿、预警与防御功能的复合型阵法。阵法光华流转，将他的气息与外界彻底隔绝。随后，他盘膝坐于阵法中央，心神再次沉入体内，开始如同最精密的工匠般，一寸寸地梳理、淬炼、加固着那来之不易的平衡，试图将那些“毒刺”缓慢逼出或彻底炼化。

……

与此同时，在混沌大陆最核心的诡异圣殿深处。

压抑的死寂几乎凝成实质。端坐于尸山血海王座之上的五位老者，此刻脸上再也看不到以往的漠然与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铁青。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浊！” 坐在东北角、脸上缝合线如同蜈蚣般剧烈蠕动的老者，猛地睁开他那双由不同种族眼球拼凑而成的怪眼，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这就是你信誓旦旦的万全之策？！不仅让那只人族老鼠在我们眼皮底下蹦跶了这么久，如今更是搭进去了夙、风、忌三位天王！三位！！你告诉我，为什么其他大陆的那些家伙，到现在还按兵不动？！他们是聋了，还是瞎了？！”

被他称为 浊 的老者，正是最初发现刘烨并派遣极光的那位。他此刻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缝合的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符文明灭不定，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沉默片刻，才用一种干涩而沉重的语调回应：“晦，命令在三个月前就已通过‘万灵蝶’下达至各大混沌主陆。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考量？！” 名为晦的老者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整个尸骸王座都微微颤动，“什么狗屁考量！不过是仗着主上当年将大部分‘源初混沌’的力量核心汇聚于我们这‘源初之地’，心中积怨罢了！可主上何曾亏待过他们？哪一座大陆的混沌天骄，没有获得过来源初之地‘万尸潭’洗礼的资格？没有享用过由这些诸天强者尸骸炼化的‘本源精粹’？！如今大敌当前，主上计划关乎我族永恒兴衰，他们竟敢因私废公！！”

坐在正西方，一位下半身几乎已与身下无数神魔尸骸生长融为一体、被称为 渃 的老者，缓缓抬起眼皮。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浊，不必再与他们虚与委蛇。最后通牒：以‘混沌祖庭’之名，再次传讯各大主陆。三日之内，若再无天王级战力驰援源初之地，参与围剿人族刘烨，则视同背弃混沌誓约。我们将启动‘万源归一大阵’，强制收回分散于各大主陆的混沌本源之力。虽会令那些大陆逐渐衰败，但足以加速主上计划的完成。是共存共荣，还是……自取灭亡，让他们自己选。”

浊的瞳孔微微一缩，看向渃，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渃……你可知，强行启动归一大阵，意味着什么？那将导致其他大陆亿万混沌族人因本源流失而逐渐虚弱、乃至……消亡！”

渃的目光冰冷如刀，扫过浊：“优柔寡断，何以成大事？主上的苏醒与超脱，高于一切。既然他们不愿服软，那便没有了价值。同族？在主的伟业面前，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燃料罢了。”

浊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明白，渃的决定代表了其余四老共同的意志。他不再犹豫，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引动整个圣殿本源之力的古老印诀。一枚比之前更加凝实、表面浮现出无数哀嚎挣扎灵魂虚影的黑暗骨令在他掌心凝聚。

“以混沌祖庭之名，令达诸陆……” 浊的声音如同法则的宣判，回荡在圣殿之中。下一刻，骨令咔嚓碎裂，化作一道横跨无尽虚空、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最后通牒意志的律令波纹，朝着混沌宇宙中其他几座主要大陆的方向，席卷而去！

……

荒岛之上，正在内视巩固的刘烨，眉头微微一挑。他虽然隔绝了自身气息，但墨对宏观能量层面的感知依旧敏锐。

“主人，检测到一股极其强大、充满压迫性的法则波动，从大陆中心传出，方向……似乎是朝着其他遥远的地域而去。看来，您的存在，已经让这群混沌族的人，开始不惜代价、甚至胁迫同族了。” 墨分析道。

刘烨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狗急跳墙了么？看来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意思……这样一来，或许我们的压力，反而能轻上一些。”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随即，这抹弧度便凝固了。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一个他必须面对的血色真相。

“墨，” 刘烨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之前提到，夙、风、忌他们三人，负责镇压着二十五万具诸天万界强者的尸体……他们，究竟是如何‘利用’这些尸体的？还有……那些在亿万年前那场大战中，被卷入的……凡人呢？混沌族，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阵法空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墨的核心运算单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无数数据流闪过，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电子叹息。“唉……主人，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说。” 刘烨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他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对墨下达了不容违逆的命令。

墨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仿佛在组织语言，如何将那惨绝人寰的历史，用最不至于让刘烨瞬间崩溃的方式陈述出来。

“主人，根据从夙的储物戒指中破译的《镇魂典》残卷，以及综合我对混沌能量性质、他们修炼方式的反向推演……那场发生在混沌纪元初期，被称为‘万界陨落之战’的冲突，其惨烈程度，远超任何记载。”

“战争的起因已不可考，或许是资源争夺，或许是理念冲突。但过程与结果……《镇魂典》中充斥着混沌族胜利者的傲慢笔触：‘吾族铁蹄所至，万界壁垒皆如朽木；混沌之气席卷，众生血肉尽化资粮。’”

“对于拥有力量的修行者——无论是仙、神、魔、妖、佛……一旦战败被俘，他们的结局通常有三种：”

“一、神魂剥离，肉身镇压。如夙等人所做，将强者尸身置于特定阵法（如尸骸王座之下），利用其残存的道则与能量，滋养混沌大陆的本源，或供特定混沌族强者吸收修炼，谓之‘道骸养元’。那二十五万神境、神王尸骸，不过是冰山一角。”

“二、炼魂为兵，抽骨为器。将强大生灵的神魂以秘法折磨、淬炼，抹去意识，制成悍不畏死、绝对忠诚的‘战魂’；将其骨骼、经络、甚至内丹，炼制成蕴含其生前部分神通的混沌魔兵。”

“三、**祭炼，本源抽取。对于拥有特殊血脉或体质的俘虏，会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活生生地抽取其生命本源、血脉之力，用于炼制高阶丹药、绘制禁忌符文，或直接灌注给混沌族的天骄，助其突破。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极致的痛苦，持续时间可达数百年甚至更久。”

刘烨的拳头无声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些描述，虽然残酷，但还在他作为修行者能够想象的范畴内，弱肉强食，自古皆然。然而，他真正恐惧的答案，还在后面。

墨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模拟出的颤抖：“而对于……没有力量的凡人国度、乃至一切未能踏上修行路的智慧生灵……混沌族的态度，在《镇魂典》中被一句话概括：‘蝼蚁之躯，亦有其用；众生血肉，皆为混沌之基。’”

“具体而言……” 墨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语无比沉重，“屠城灭国，只是寻常。他们将亿万凡人视为……‘资源’。”

“青壮年，会被驱赶到特定的‘血肉熔炉’区域，在混沌之气的侵蚀下，血肉与灵魂被强行剥离、熔炼，化作最基础的、可供低阶混沌族吸收的‘生命源气’。”

“妇孺老弱，则被投入巨大的‘骸骨平原’，任其自生自灭，最终尸体腐烂，其骨骼会被收集，用于构建混沌族城池的地基或某些邪恶仪式的祭坛；其逸散的生命力与怨念，则被收集起来，用于滋养某种特殊的混沌植物或魔物。”

“甚至……在一些隐秘的记载碎片中提及，混沌族中的某些极端分支，会保留一些拥有特殊生辰或体质的凡人，用于活祭，以取悦某种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或开启某种禁忌的空间通道。”

“哗啦——” 刘烨身下坐着的礁石，被他无意识中失控逸散的一丝气劲，瞬间震成了齑粉。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眼睛却瞬间变得血红！那不是愤怒的红，而是一种掺杂了极致悲痛、无法置信、以及……毁灭一切的疯狂的红！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想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湮灭的暴怒！

亿万生灵！不仅仅是战士，还有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老人、孩子、妇女……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像牲畜一样被驱赶、被分类、被投入各种匪夷所思的“加工场”，最终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下，化作了敌人成长的“资粮”和建筑的“砖石”！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彻头彻尾的、针对整个智慧种族文明的、最黑暗、最彻底的种族灭绝与亵渎！

刘烨猛地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仿佛永远被混沌笼罩的天空。他仿佛能看到，那天空的背后，是无数凡人绝望的哭喊，是无数冤魂不甘的咆哮！他今年才二十一岁，在动辄活了千万年的老怪物面前，他确实还是个“孩子”。但正是这份年轻，让他保留了最朴素的正义感与对生命的敬畏。此刻，这份敬畏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那刚刚勉强平衡的力量，再次有了失控暴走的迹象！周身的阵法光幕都开始剧烈波动！

“主人！冷静！！” 墨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急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知道您此刻的感受！但请务必克制！您现在孤身一人！面对的是整个混沌族！您现在冲出去，除了送死，没有任何意义！您需要力量！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活下去！！”

墨的呐喊，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刘烨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血红的双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极致冰冷、极致坚定的杀意所取代。那是一种将仇恨埋入骨髓、沉淀为永恒目标的冷静。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对着这片天地，也对着自己的内心，立下了誓言，声音平静，却蕴含着足以冻结时空的寒意：

“我，刘烨，在此立誓。”

“终我一生，只要一息尚存……”

“必以手中之器，斩尽混沌族裔。”

“必以毕生之力，踏平此界大陆。”

“必以尔等之血，祭奠万界亡魂。”

“此仇不共戴天，此誓……不死不休。”

誓言既出，天地间仿佛有无形的法则为之共鸣，一股惨烈、决绝、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刘烨身上冲天而起！他体内那原本躁动不安的力量，竟因这无比坚定的意志，而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甚至变得更加凝练、纯粹！

墨感知到刘烨状态的变化，心中稍安，但忧虑更甚。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刘烨踏上了一条几乎不可能有回头路的、与整个混沌世界为敌的绝路。

“主人，” 墨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如果您决意如此，那么请记住：活下去，是唯一的前提。接下来，无论我给出什么建议，哪怕是让您……暂时隐匿、甚至受辱，也请您，一定听从。”

刘烨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硫磺与死寂气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