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拽着林破竹,往三楼赶。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一股冷香扑面而来。
廊下挂着宫灯,暖光暧昧。
将前方一道身影,勾勒得愈发窈窕——月白襦裙,乌黑长发,一支碧玉簪绾起,皓腕凝脂般莹润,正是火岩城第一花魁李师师。
此刻,美人脸上,无半分柔媚,柳眉微蹙,一双含情目,带着几分愠怒,见林破竹走来,语气清冷:
“林公子倒是好架子,让奴家等了近半个时辰。”
李师师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很生气,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男人,给他机会,却不知道珍惜,跟柳文砚去私会。
林破竹停下脚步,目光掠过碎裂的青瓷茶盏,又落回她脸上——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便是带着怒气,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却不卑不亢,拱手道:“李大家久等,在下并非故意迁延,只是与柳兄论事,耽搁了时辰,还望海涵。”
“论事?”
李师师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古琴弦,发出清越声响,“是论如何推脱与我的约定,还是林公子有特殊癖好?”
她显然已听人说了林破竹去二楼的事,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林公子一首《题倚翠楼》惊四座,引天地大道共鸣,原以为是个重诺守信之人,怎料也会失信于小女子。”
林破竹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抬眼直视她:
“李大家此言差矣。
诗会夺魁登三楼,是倚翠楼的规矩,在下自然不会爽约。
让姑娘久等,情非所愿,确实是在下的错,待会儿林某会有所补偿。
林某人来3楼,愿和姑娘谈诗论道,讨论音律,一夜**就免了吧。”
这话掷地有声,李师师眼中的愠怒稍减,却又添了几分探究,这个小子不会真的有龙阳之好吧。
历来,登上3楼的诗魁,都是对她一番夸赞,满脸猪哥相,刻意卖弄才华,最后在央求共度**。
而这个公子哥,却很有个性,
一,不对自己夸赞,
二,不刻意卖弄才华,
三,果断拒绝一夜**,这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她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起狼毫笔递向林破竹:
“既说乐意论诗,那便请林公子再作一首。
方才楼下众人皆赞你诗才卓绝,我倒要看看,你这才名是真是假。”
林破竹接过笔,略一沉吟,便在素笺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赠李师师》
4个大字跃然纸上:
“玉骨冰肌映灯辉,
琴心剑胆藏峨眉。
莫因俗约生嗔怒,
自有清风伴月归。”
李师师凑上前去,目光落在诗上,先是微怔,随即眼中闪过惊艳。
这诗不仅写出了她的容貌,更点出了她藏在柔媚下的烈性,最后一句更是带着几分劝慰,比那些只会夸她美貌的酸腐文人,高明了不止一星半点。
“好一个‘琴心剑胆藏峨眉’!”
她收起素笺,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先前的愠怒消散无踪,
“林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先前小觑了你。”
林破竹将笔放回笔架,“李大家过誉。听闻李大家琴艺冠绝火岩城,不知可否赏脸,为在下弹一曲?”
李师师挑眉,走到古琴前坐下,素手轻拨琴弦。
初时琴声清冷如寒泉漱石,带着几分疏离;
渐渐的,琴声转柔,似春风拂柳,多了几分暖意。
林破竹立于一旁静静聆听,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缓缓开口:
“李大家琴艺,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林公子谬赞,我知公子,必当精通音律,方才的弹奏,若有谬误之处,公子指出便是我不会生气的。”
李师师娇嗔,只是这微微一笑,却透出万种风情,她看得出,林破竹刚才的赞扬,只不过是应酬之语。
林破竹轻叩案沿,目光落在琴弦上,声音不疾不徐:
“李大家莫怪,在下说句实在话——方才起调时,‘羽’音略沉,似寒泉遇阻,少了三分清冽;
中段转柔处,指尖力道收得太急,春风拂柳的绵长意趣,断了半拍;
末了收弦时,余韵不足,倒像是话未说完便噎住,差了点绕梁的滋味。”
这话直白得不留余地。
小红在旁攥紧了衣角,暗道公子也太直接,李师师握着琴轸的手没动,反倒抬眼看向他,眸中没了愠怒,只剩亮闪闪的兴味。
林破竹前世,本就对音乐很有研究,如今被大圣附体,听力比周杰伦还牛逼,绝对音感,完虐旺峰。
林破竹话锋一转,抬手拱了拱:
“不过,在下也只是纸上谈兵,只懂辨音,却不会抚琴,方才所言若有偏颇,还望李大家海涵。”
“纸上谈兵?”
李师师忽然笑出声,素手一扬,将琴上断弦换下新的,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勾,清越声响比先前更脆,
“林公子这话就过谦了——多少人听我弹琴,只敢说‘好’,却没人能说清‘好在哪’,更别提指出不妥。
你这‘纸上谈兵’,可比那些只会夸‘仙子妙音’的酸儒实在多了。”
她说着起身,走到林破竹面前,皓腕一抬,将那支碧玉簪取下,长发如瀑垂落。
“既公子懂音,不如指点我再弹一次?”
她指尖捏着簪子,轻轻点了点林破竹的袖口,
“放心,我这琴,还没给人碰过,今日便破个例,公子只管说,我来调。”
林破竹倒也不扭捏,走到琴前,指尖虚按在琴弦上,指腹划过“羽”音弦:
“这里松半分,再紧一点,音色便亮了。”
李师师依言转动琴轸,指尖轻拨,果然比先前清冽。
待琴弦调好,李师师重新坐下,素手轻抬,这次琴声起时,寒泉漱石般的清冽里多了丝灵动,中段转柔时,春风拂柳的暖意缠缠绵绵,末了收弦,余韵绕着廊下宫灯转了圈,才缓缓散去。
“如何?”
李师师抬眼望他,眸中带着几分期待,倒像是讨赏的小姑娘。
林破竹点头:
“这回才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李师师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将那支碧玉簪递到他面前:
“今日谢公子指点,这簪子虽不值钱,却陪了我三年,便送公子做个念想——下次再来,可不许再让我等半个时辰了。”
林破竹忽然一顿——
这玉质温润,内里隐有流云纹路,怎地如此熟悉?
他取出一根玉杖,那三寸玉杖正是那个老乞丐所送,玉杖的材质,和这支玉簪,如出一辙。
李师师骤然僵住。
待看清手杖上,她猛地站起身。
“这……这是太上长老的玉杖!公子怎会有此物?”李师师声音急促。
“太上长老?”林破竹挑眉。
“正是!”
李师师抬眼,眸中满是郑重,
“此乃丐帮帮主信物,见杖如见帮主,便是各堂长老见了,也需行叩拜礼!”
“公子能得此杖,定与太上长老有渊源吧?”
林破竹淡淡一笑:
“不过是举手之劳。前日,在树林边,见一老乞丐被地痞殴打,我顺手解了围,又给了他几个肉饼。
他说不白受恩惠,便将这手杖塞给了我,转身就没了踪影。”
这话轻描淡写,李师师却听得心头一震。
她知晓太上长老素来行踪不定,却最是重情重义,能让他主动赠出信物,可见林破竹绝非寻常公子。
她深吸一口气,敛衽对着林破竹行了一礼,语气比先前更显恭敬:
“公子宅心仁厚,竟得了长老青眼。
往后公子若想打探任何消息,或是需我帮忙,只管来倚翠楼找我——这三楼,永远为公子敞开。”
林破竹没想到这玉杖竟大有来头,看来,明日的退婚又多了一重保障。
“师师姑娘,以后你也不要太过拘礼,我还是喜欢刚才你桀骜的模样!”林破竹道。
“好啊,那我就问公子一句话,我的魅力就那么差吗?从进房间到现在,你都没有正眼看奴家一眼呢!”李师师嘟起了嘴巴。
林破竹的整个身子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