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那条评论“你说的真相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光”停在最上方。他没点回复,只是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打开桌角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纸是干净的,第一行字写得稳。
“三点零七分,财经公众号首发;三十三分钟后,本地资讯平台跟进;四小时后,短视频剪辑上线。”他一条条往下记,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墙上那张A3纸已经贴满便利贴,颜色不同,代表不同平台。他起身走过去,在最新时间点补上一条:视频播放量破十万,转发集中于三个账号,注册时间均不足百日。
门被敲了两下,助理探头进来。“人都到了,在会议室等您。”
林远合上本子,“好,我马上来。”
会议室灯开着,长桌两侧坐了五个人,都是所里最近配合案子的年轻律师和行政人员。有人面前放着咖啡,有人拿着平板。林远走进去,把笔记本放在桌边,开口就说:“从现在起,我们分三组做事。第一组盯媒体,第二组对接可信渠道,第三组负责社交平台评论区。”
他打开投影,屏幕上出现一张表格。列头分别是“发布时间”“发布账号”“内容要点”“传播路径”“关联特征”。
“这些报道不是临时起意。”他说,“它们上线太快,口径一致,连用词都一样。说明有人提前准备好稿子,就等庭审结束立刻发。这不是回应,是计划。”
屋里没人说话。
“我们现在不解释,不反驳,也不发长文。”林远继续说,“他们要的是情绪,我们给事实。但事实怎么出,由我们定。”
他点了助理的名字,“你负责联系《法治观察》的王记者。去年老陈案的报道是他做的,他愿意查细节。今天早上我会写一封信,只列三项事实:合同签字和盖章的时间差、张某住院记录对应的时间段、司法鉴定受理编号。附法院立案回执截图,信息隐去敏感部分。让他以‘求证’方式发出去。”
另一人问:“如果我们自己发呢?”
“不能发。”林远摇头,“一发,就是自辩。别人会说我们急了。但如果是第三方记者在核实新闻真实性,那就是监督。”
他又转向另外两人,“官网更新一条简讯:本案关键证据已完成司法鉴定程序。六个字就够了——已完成,不展开。”
会议开了不到二十分钟。散会后,其他人立刻回到工位。林远留在会议室,打开电脑邮箱,开始写信。每句话都删改几次,去掉所有形容词,只留主谓宾。写完再核对一遍日期和编号,确认无误后保存。
他起身回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实习生低声说话。
“听说有客户打电话问要不要撤诉。”
“也难怪,网上都说我们碰瓷。”
林远没停下,也没回头。回到座位后,他把舆情时间线打印出来,按平台分成三份,交给三个监控成员。每人负责微博、知乎、抖音中的一个,要求每小时汇总一次异常动态。
九点十七分,《法治观察》官微发布一条消息:“就近日热议的技术转让纠纷案,本报记者收到律师团队提供的材料,正进行交叉核实。重点关注合同签署流程与当事人状态是否匹配。”
林远看到推送,点了转发,没加评论。
十点零三分,律所官网更新简讯。有眼尖的网友截图发到论坛,配文:“鉴定完成了?那是不是可以看报告了?”
风向开始松动。
但十一点半,某自媒体发布新文章,标题是《谁在操控舆论?浅析某律师团队的信息投放策略》。文中称林远故意放出碎片信息误导公众,所谓“时间差”在实际业务中极为常见,不足为奇。
林远读完,把文章转发进工作群:“他们在怕了。如果真是常规操作,何必专门写文洗白?”
下午两点,助理汇报:“已经有两家地方媒体联系我们,想做跟踪报道。”
林远点头,“一律不接电话,不安排采访。让他们先看王记者的核实进展。”
他转头看向窗外。楼下街道车流不断,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出一片白光。他眯了一下眼,收回视线,打开微博账号。
没有用自己的名字,而是登录了一个平时不用的小号。他搜到那条质疑帖,找到热度最高的评论:“律师敢不敢晒完整合同?”
他在下面回复:“如果签字时当事人正在ICU,谁来证明他知情同意?”
发完退出账号,换另一个号登录。这次是知乎。他在一个问题下留言:“印章日期比签名日晚三天,这合理吗?”
一条接一条,全是提问。
不是回答,是反问。
他知道普通人不会看卷宗,也不懂法条。但他们能理解时间不对劲,能明白人在医院怎么可能签文件。
傍晚六点,团队交来第一份汇总表。三条主要传播链中,两条已放缓增速,第三条因王记者介入调查,出现大量追问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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